黎明前的月龍山,靜謐中透著一絲不安。透骨的晨風十分霸道地將凝結在植物上的露水扇落,露水擊中落葉的聲音不時地引起林中小獸的警覺,靈活的耳朵,機警的眼睛,時刻對周圍保持著警惕。
東邊的地平線上,一束、兩束......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射出,像一群群鴿子,飛向人間的角角落落,他們歡快的顏色喚出了月龍山的第一聲鳥鳴,沉睡中的月龍山醒了!山中多霧,位於長江下游的月龍山千巖競秀,翠色逼人,一束束陽光使一抹抹深綠在霧氣縈繞的白色大背景下如煙花般綻放——月龍山的嬌容漸漸顯現。
不知名的鳥兒獸兒在晨霧中時隱時現,他們的勃勃生機將這長江下游唯一的一座山林點綴地生機勃勃。忽地,從老林深處傳來一聲沉悶而又悠遠的鐘聲
“鐺——!”
驚走飛鳥,嚇跑走獸,似乎誰也受不了這突兀的一聲。
“鐺——!”
又來一聲,伴著清晨的風,飄向未知的遠方。
古舊的出塵庵,蝸居於青山綠水中。高高的庵牆已是斑駁不堪,一陣風掠過,還能聽到牆上的白石灰掉落的聲音。黑色的庵門好幾年沒有上過漆了,陽光的照射下,越發地黑,門上的獸環也失去了銅器應有的色澤,然而正是這些古舊的東西,隔開了兩個世界!
那黑色的庵門似乎有一股魔力,吸引著人向他靠近。順著略呈弧形的石階上去,高大的庵門兩側有一副聯子:
世事無常紛擾幾多
看穿紅塵清靜潛修
橫批:心止如水
再向上便是蒼勁有力的“出塵庵”三個大字了。
進入庵門是前院,沿著中軸大道依次是千手觀音殿、四大天王殿和大雄寶殿。而中軸大道的兩旁就是一些禪房齋堂之類了。庵中古譜清靜,一派佛門淨潔像。
已是寅時三刻,當斷俗挑完最後一桶水,大殿裡眾女尼的早課也結束了。眾女尼湧出大殿經過後院去齋堂時,斷俗已在井邊洗衣服了。
斷俗是庵中唯一一個帶發的女尼,一頭烏黑頎長的秀髮一直垂到腰際,頭頂上一個烏亮的髻子,隨著洗衣的動作顫顫巍巍地抖動著,那架勢似乎輕輕一口氣就能將他吹散。
斷俗是個長得清麗脫俗的女孩子,衣著樸素,還打著幾處補丁,但乾淨寬大,摺痕清晰可見。兩彎柳葉眉下是一雙美麗的丹鳳眼,只是沒有一個十八歲女孩應有的靈動,修長的睫毛下不時閃現一絲哀怨與無助。五官組合的十分和諧,只是這份美麗在蒼白的臉色襯托下顯得有些怪異。
挑水洗衣幹雜活,多年的勞作使她感受得如同一株秋日裡的小草,只要肅殺的秋風在輕輕地這麼一催,她就倒了。可是日子也就這麼過下來了,十三年,也就這麼走過了。
“師姐,姐姐......”一陣銀鈴般的聲音飛進了後院,似一塊小石頭激起了平靜湖面的漣漪。斷俗停下手中的活,抬頭一看,院門那木框上憑空長出了一顆光溜溜的小腦袋,斷俗笑了,那笑容彷彿是開在荒漠中的花。
“哦,是斷念啊!”
“姐姐,用早齋了,快走吧!”斷念笑嘻嘻地邊說邊走向斷俗,還沒動腳呢,“咚”地一聲,一個爆慄在小尼姑的頭上炸開了花,伴著斷念的哭聲,一陣責罵傳進了斷俗的耳朵:
“混賬東西,不去齋堂幫忙,竟在此處偷懶!沒瞧見她正幹活呢,沒幹完就想吃飯,庵裡哪裡有這規矩。就你最多事!”
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尼站在院門邊,雙手叉腰,臉向著斷念,卻不時地拿眼瞟著斷俗,滿臉的鄙夷。
斷俗看在眼裡,卻沒有接那女尼的話。十三年的庵內生活,讓她明白了很多道理,有時,沉默是很好的保護自己的武器。斷俗走過去,一手扶著斷念的肩,一手拿著塊粗布帕子為斷念擦淚,說道:
“妹妹先去吧,我還不餓呢!好了好了,不哭了,啊!”
斷念抽嗒著點點頭。
那女尼見斷俗正眼都不瞧她一眼,火一下子竄上來,正想開口對斷俗進行責問,卻被另一個女尼拉住了,那女尼酸溜溜地說道:
“哎呦!我說大師姐,你怎麼這麼不懂禮數啊!人家是什麼身份?千金小姐,含著金珠貝玉出生的,嬌慣著呢,隨如今落魄了,可架子還在呢,你一山野小尼,怎可與她為難!”
一股莫名的痠痛似潮水般湧入斷俗的心間,漸漸漫至全身,不回嘴,不出聲,是最好的盾牌,斷俗知道,一直知道。她的睫毛慢慢垂了下來,對著斷念,可在她的眼中卻看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