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上的日出似乎總比岸上早,茫茫水天交界處,一個半圓的太陽浸在水中,橘黃的光柔的讓人暈眩。又是新的一天,乳色的霧籠著江面,日出之處的霧更是黃柔可愛。
白色的紗帳,棕色的床,玄色的窗欞,嫋嫋生煙的薰香......
當第一縷陽光射進船艙,照在梓婋那慘白的臉上時,她輕動眼皮,醒了。她艱難地坐起身,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至腰間。頭疼,開顱裂腦般,梓婋一手捂頭,在指縫間,她突然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坐在床前的桌旁。
梓婋反應極快,厲聲喝道:“是誰?”
那人顯然被這聲厲喝嚇了一跳。他站起身,向梓婋走了幾步,又停下,轉身到門口,喊道:“老師,落水的姑娘醒了,你來一下!”說完又向梓婋走來。
看著靠近的男人,梓婋本能地向床內挪了挪,擁緊了被子。待男人快至床前,梓婋不得不出聲了。聲音高亢而凌厲:“站住!你是誰?”
男人一怔,旋而笑道:“你不關心自己身在何處,倒問起我是誰來了!”
梓婋見那人應聲止步,語氣仍然嚴厲:“你若是好人,此地就非險境;你若是惡人,此地就非善地。我除了問你是誰,還有心思去問別的嗎?”
男人聽了十分儒雅地笑了笑:“姑娘的船昨晚被我的船撞翻了,實在抱歉,讓姑娘落水受驚了!”
梓婋隔著帳子,隱約只看到一個身著天青色袍子的男子,聽聲音年紀也不大。梓婋正想接話,只聽門簾子一陣亂響,進來一老者,男子立刻轉身恭敬地對他拱拱手:“老師,麻煩你了!”
老者只是點點頭,便走上前來,隔著帳子對梓婋道:“姑娘,伸出手來,老夫要給你診脈。”聲音平和,聽不出是好是壞。梓婋略一遲疑。那男子道:“姑娘不必害怕,昨晚姑娘驚了水,老師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已無大礙了。”
梓婋聽了,腦子裡一時閃現許多畫面,她知道落水,但一時還理不清。正躊躇著,耳邊響起一個嚴厲的聲音:“姑娘,把手伸出來!”
老者顯然對梓婋的無禮感到不滿,梓婋一驚,只得從帳中伸出手。一陣冰涼伴著刺痛,梓婋透過帳門的縫隙,看見三根佈滿皺紋,黃而無澤的手指正搭在她的手腕上。抬眼便是一個長鬚白髮的老者,風刻霜鑿的臉上透著一股威嚴和鎮靜,平靜如水。更讓梓婋心驚的是,在老者的右臉上,一條長而粗的疤從太陽穴一直蜿蜒到腮幫。老者細長的眼看不到眼珠,只是偶爾那麼一絲光亮都透著逼人的凌厲。梓婋趕緊移開目光,這樣的臉她一刻也看不下去!
梓婋遊移的目光掃著屋裡的擺設,簡單卻不失華麗。看得出,屋裡的傢俱都是上好的木頭與做工,茶几上的茶具還有桌上的香爐比出塵庵的還要高一個檔次。
再看那身著天青袍子的男人,年輕,比自己大不了多少。但看起來已經歷了不少世間風霜,因為眉宇間透出的凝重之色,並不與他的年紀相符。兩道劍眉襯得他的兩眼神采飛揚,面部稜角分明,是個英氣十足的小夥子。梓婋在出塵庵十年,從沒有近距離地接觸過男子,出於好奇,她怔怔地看著那人,心道:“這人長得真好看!”
老者突然起身,不說一句話,只是對男子點了下頭,就離去。男子十分恭敬地目送其出門。梓婋正感不解,邊聽那男子道:“姑娘放心,你已無大礙,多多休息就是了!不知姑娘如何稱呼?”
梓婋心已放下一半,見他這麼問,就道:“我叫王婋!”
男子自我介紹道:“在下姓岑名洛川,杭州人氏,剛剛為姑娘把脈的是我的師父張青松老先生。姑娘家住何處,怎會姐妹三人流落江上?”
梓婋見提到姐妹的三人,急忙問道:“公子,我的兩個妹妹怎樣?”
洛川笑道:“姑娘放心,她們在隔壁,只是還未醒來,但已無大礙!”
“哦!真是謝謝公子了!要不是你,我們姐妹三人就會凍死在江面了。”梓婋語氣誠懇。
洛川道:“王婋姑娘,我剛才的問題......”
梓婋急道:“哦,岑公子。我姐妹三人是應天府的,自幼隨父母在外經商,日前,家父母過世,我姐妹三人無何依靠。只得回鄉投奔外祖。誰知途中遇上匪徒,歷經千辛才逃脫,可是,我們不會駕船,所以......”
洛川聽了,不禁唏噓:“姑娘真是受了不少的苦啊!”轉而又笑道:“現在好了,你放心吧!這兒是安全的!你好好休息,我出去了!”梓婋目送他出去,因不知道對方底細,便也不多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