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自己不懂,為什麼妘周不回應自己,也不回家。他是不是騙自己,不想教自己練劍了,妘周要變成跟姐姐一樣的騙子了。
成始真人不忍看他哭泣,說可以幫他帶話。男孩擦乾眼淚,從懷中掏出為妘合編織的祭帶,請他交給妘周。成始真人見到那帶子,眼眶又是發紅,摸了摸他的頭便離開了。可他仍是委屈,回房間大哭一場。
成始真人當天就返回了天一觀,她告訴男孩,妘周十分喜歡這帶子,說感謝他為妘合著想。又將一本劍譜交給他,上面都是妘周所創劍招。
男孩驚喜地接過劍譜,這表明妘周並沒有忘記與自己的約定,或許很快就會回來。
然而,沒過幾天就傳來妘周身死的訊息,連屍體都沒有找到。他不相信,衝出門去找成始真人,卻看見她抱著一柄已滅的命燈掩面痛哭。
男孩愣愣地回到房中,只覺自己如同再一次回到山洞裡,外面是親人的哭聲,只是這一次妘周不會來接自己了。
鬱真在迷霧中看著男孩拜“自己”的命牌為師,看著他按照劍譜刻苦修煉,不過百年便已入化神。
至此之後,他便時常放出分身,在各域搜尋“自己”的下落。從開始的一個,到如今的十個百個,久而久之他幾乎已經忘記自己努力踏入化身的目的。
第一仙門尊者雲集,只當他是後輩。連決親人已逝,亦沒有好友。悠悠五百年,都是獨身一人,除了修煉就是處理下域事務。
鬱真心緒紛亂,正如闌酒所說,自己從來都沒有記得他,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一直在找他。
可連決在找的真的是他嗎...
自己只是擁有妘周的記憶,卻沒有他的感情和修為。連決是為了尋回師尊,可惜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成他的師尊。
就在他陷入思緒之時,連決悠悠醒來,魘氣也隨之消散。
“我不是你在等的人。”
鬱真下意識逃避男人的目光,卻無法忽視他眼神中的痛楚。
連決的痛苦源於執念,所以他不相信妘周已死,也無法開始自己的人生。
此事根源在他,可鬱真無計可施,只能喃喃道:“只當他死了吧,別再跟著我。”
可這話落到連決耳中卻如同刀刃一般,如果連鬱真本人都不承認自己的存在,那麼他過去數百年的等待也不過是笑話。
連決只覺如鯁在喉,卻仍然試圖維持平靜。
“...是我哪裡不好嗎?”
鬱真不知如何開口,並非是連決不好,而是自己配不上他師尊這個身份,更不必說人人敬仰的劍仙。
“我們就當互不相識”,連決在他身上尋找前世的影子,自己則妄圖讓他變為那兩人。二人之間的關係過於錯綜複雜,互相放棄或許是最好的結果。
“互不相識”,連決緩緩咀嚼著這四個字,一貫偽裝的平靜面容漸漸崩壞,“你永遠可以,如此輕易地拋下一切。”
“這是最簡單的方法”,鬱真受下這道並不公平的指責。他曾期盼連決記起二人過往情誼,可事到如今,他卻慶幸對方並不知曉。
“那妘合與殷亡咎呢,你也當他們是陌生人嗎?”
連決咽不下這口氣,“你只是能夠輕易拋下我罷了。”
妘合是親人,殷亡咎是仇敵。二人不像連決一般,與自己有著錯位的關係。可鬱真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,即便修士隨心所欲,也從未聽說師尊與弟子苟合。
除此之外,他更害怕一心孺慕劍仙的連決得知此事後,會對自己產生厭惡或是鄙夷。
鬱真再次想起魘境中的那名幼童,向連決狠下心道:“按說你也未曾拜師,我們二人本來就算不得有什麼關係。”
連決被這句話打得愣住,眼眶卻逐漸變紅,“你說過...”
鬱真不敢抬頭,生怕自己再次心軟,“我說過很多話,多到自己都記不清了,你自然也不必掛懷。”
“好一個不必掛懷”,連決不禁笑出聲來,“你想說是我一廂情願是嗎?”
“是”,鬱真抬頭直視他的眼睛,“就是你一廂情願,我前世救過無數人,難道要我為每個人負責嗎。”
“今天是你,明天又會有旁人,數不清的往事故人實在令人厭煩。”
“...所以我勸你就當他死了,也當你我從未相識,這樣對大家都好。”
鬱真這句話不知是說給對方,還是說給自己。他的語氣決絕冷酷,宛若鈍刀割在連決心頭。
二人對峙良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