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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月是在一處巷子裡看到她的。扶笙現在的模樣很狼狽,幾乎跟乞丐沒什麼分別,因為她身上那件從來乾淨的衣裳,此刻全是汙漬,蹲在一個陰暗又不起眼的角落裡,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獸。
她在街上站了一會兒,定了定心神,走到她的跟前,她腳步雖然很輕,但並不是完全沒有聲音,扶笙卻依然把額頭抵在膝蓋上,耳朵藏在臂彎裡,似乎這樣做就能與外界隔絕一切聯絡了,但街上的慘叫聲接連不斷,做不到真的隔絕。
知月正想著要不要說什麼安撫,然而目光卻被什麼吸引,那一瞬間,感覺喉嚨一緊,幾乎窒息
——扶笙身上這些傷是怎麼回事,還有,她的……翅膀呢?
沒錯,扶笙此刻,身上除了傷,她的翅膀,也沒了。
或者說,她的翅膀被誰用刀砍去了。
後背的切口粗糙,血肉模糊,與衣裳黏在一起,觸目驚心。
知月感覺心臟有那麼幾秒停止了跳動,一股很複雜的情緒噴湧而出,她攥緊了拳頭。
憤怒。
她聲音微顫地道:“你身上的這些傷是怎麼回事?告訴我。”
扶笙似乎才發覺身邊站了一個人,可能是身上有傷,她只是嗯了一聲,小聲道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他們有很多人,說我是妖怪,都想要拿刀殺我……我跑不過他們,等我醒來後,就已經是這樣了……我害怕不敢出去,就只好躲到了這裡。”
知月咬緊後槽牙,不知過了多久,又將拳頭鬆開,輕撫她的頭:“你,不是山神嗎?別人不是看不見你嗎,為什麼還能被他們發現……你的存在?”
“是神力讓別人看不到我的。可是現在,我的神力十分虛弱,沒辦法再隱藏了。我只是想讓他們離開這裡,可他們就是不聽我的,以為我是妖怪,不管我怎麼解釋都沒用……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該怎麼做,讓他們相信,我就是他們信奉的山神。辦法一定有的,只是我沒想到對嗎……你快告訴我,到底有沒有辦法讓他們相信我?”扶笙低著頭,忽然有些失控地抓住她的袖子,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,情緒激動道。
這個問題知月沒辦法回答,只能沉默不語。
扶笙跟著沉默了一會兒,旋即道:“算了,果然做不到的對吧。你不用擔心,我已經累了,不想當什麼山神了,做不做得到,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。”
知月聞言一怔。
她緩慢抬起頭來,依然是那張白瓷般的臉,每次笑起來總會露出一對俏皮的小虎牙,可是這次,她的笑裡多了一抹陌生的狠厲。
“扶笙……不對,你不是扶笙,你是小山華對嗎。”
“……唉,還是被你發現了。”
“什麼時候附在她身上的?”
“就在剛才……等等,什麼叫我附她的身上,她就是我,我就是她好吧。”
“你是怨靈,她不是。”
山華不悅道:“知月,我勸你最好不要再多管閒事了!”
知月道:“你為何覺得我在多管閒事?”
“你繼續留在這幻境裡,不就是想拯救我嗎。可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。我說過了,我就是要看看,那些愚蠢的人類在這種情況下會求誰來救他們。”
“……”
“阿笙!”是祝榆,他也找到了這裡。
知月自顧自退在一旁,不語。
祝榆見扶笙滿身是傷,眼眶頓時一紅,道:“你……你怎麼受這麼重的傷啊?你堅持住啊,我這就揹你一塊去找女神醫……”
山華聽到女神醫,驀地冷笑一聲,然後不為所動道:“呵,沒用的阿榆。你救不了我的,以前是,現在依然也是。你的阿笙,可惜到底還是死了。”
“什麼死了……阿笙,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?”
“你當然聽不懂了。因為你心心念唸的阿笙已經死了,被你們人類殺死的!我是她的怨靈,你懂嗎?”
“怎麼……”祝榆幾乎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陌生的少女,侷促不安道:“為,為什麼會這樣?”
“你們人類都不是好東西。根本不值得我們鬼應付出這麼多。守護什麼,那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……”
“絕不是幻想!那是阿笙一直堅持的意義。”
“那又如何,我想說就說,難道你還能打我不成?”
祝榆哪裡下得去手,看到身邊有一根木棍,不知為何,他拾起地上的木棍就奔了出去。
街上正巧有個“食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