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難為你們了,找到這裡來給我們送東西。這裡不是久待之地,你們快些回去吧!”探春神色灰敗,對荷花和小紅道。
荷花安慰她道:“三姑娘保重,我們姑娘和老爺在外面打聽著呢,有了進展再來給你們報信。”
小紅也道:“我看這裡什麼都缺,咱們帶的這點東西都不夠分的,還得回去再準備些。”
出來後,雙方作辭,分別離去。
回到林府,黛玉問荷花眾人的情況。
荷花嘆道:“條件很苦呢!幾十個人擠在兩間牢房裡。沒有床褥,二太太發著高燒躺在草蓆上。每人早晚兩餐只有一碗稀粥充飢。咱們帶的那些吃食不夠她們一頓吃的。”
黛玉聽了早已淚流滿面:“她們都是金尊玉貴的人,何曾受過這些苦楚,如何受得住!”
原來榮辱只在上面人的一念之間。往日裡賈府這些人欺壓底下的人,不知可曾料到自己也會有這一天?
“聽爹爹說,賴大、來升那些管家,雖然早已放出去,如今也被抓去衙門審問了。”黛玉嘆道。
荷花憤憤地道:“就是這些蛀蟲把賈家都吃空了,養的比主人家還肥呢。自然不能放過他們去。”
一時,林如海回來了,荷花忙扶著黛玉去找他商議。
“你舅舅們帶進宮謝罪,聖上當時見他們一身孝服還穿在身上,已經心軟了幾分。聽人說,貴妃娘娘是因為賈家罪孽深重,自覺無顏面聖而自裁的。”林如海嘆道。
荷花想,說是這樣說,然而又有幾分真呢?
“陛下念在貴妃娘娘的情分上以及老太君還需子孫守孝,故而說要從輕發落賈家眾人。只是需要他們先拿出錢財補齊賬上的虧空。可如今,又哪裡來的錢呢?”林如海不禁苦笑。
看來賈家雖然抄了,但抄出來的錢財數目並不令皇帝滿意呢!還得要交贖金把人贖出來。
“那要是沒有錢上交,又會怎樣?”荷花不禁問道。
林如海捻著鬍子,哭笑不得:“沒有錢就發配邊疆去做苦力!你們赦老爺和珍大爺恐怕就得殺頭了……”
荷花嚇得吐了吐舌頭,還真是花錢買命啊……
林如海最後道:“聖上又命我去浙東辦案,不日就將啟程了。如今多事之秋,我本不願離開,但皇命難違啊!”
黛玉聽了,心中更添一層憂慮,只是面上不肯露出來,強笑道:“爹爹出門在外,保重自身便是,不用掛念我們。”
林如海搖頭苦笑:“這怎麼能放心得下!如今你外祖母也沒了,京中一個長輩都沒有。若勸你回姑蘇,你定是不肯的。實在讓為父難辦哪!”
“舅舅他們全家都在裡頭,生死未卜,我若此時一走了之,就算別人不說我,我自己心裡也過不去!”黛玉眼含熱淚、神情倔強道。
荷花見她如此,不由得嘆息道:“姑娘就是太會為別人著想了,心腸又太軟!但凡肯為自己多想一些,此刻早就逍遙自在了……”
知道她的脾氣如此,林如海和荷花也不再徒勞無功地勸她。
林如海叫荷花扶黛玉回房去,自己一個人左思右想,打定了主意,喚了管家過來,如此這般地吩咐了。才稍稍放下心來。
話說,李紈自抄家的官兵撤出去後,一面遣丫鬟素雲去孃家報信,希望能幫她把賈母靈柩移到家廟裡去;一面帶了碧雲和賈蘭,在宅子各處尋找,看還有沒有留下可用之物。
卻見全府上下,略微值錢的東西都被帶走了,帶不走的皆被毀壞。廚房裡整袋的米麵、雞鴨魚肉也都不見了,只剩一些零散的粗米鋪在米缸底上,地上還有些爛菜葉。
李紈見此不由嘆了口氣,叫碧雲把菜葉撿起來洗淨了,混著那些粗米煮些粥來吃。
三個人勉強喝了幾口菜葉粥,又找來幾床丟在地上的破被子,隨意鋪蓋了,撿了幾塊碎炭,生了個火盆取暖。這一夜也便將就過去了,總比王夫人等在牢裡過得強些。
次日一早,就見素雲坐了輛馬車回來,後面跟著輛板車。
車子在角門停下,素雲跳下車來。李紈迎上來,有些失望地問:“怎麼就你一人來了,家裡沒派人來嗎?”
素雲委屈地哭了:“我去時,他們連門都不讓我進呢!說老爺吩咐了‘莫讓犯官家屬汙了我清白門第’,我求了好半天,還是咱們孀居的二太太母女看不下去了,悄悄讓人從後門帶我進去,又說天色已晚,留我住了一宿。今天早起給了我五十兩銀子,讓我僱車來接奶奶和哥兒搬去家廟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