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玉不禁嘆道:“往常你說,定要尋到一個絕色女子方可為配,如今可算是稱心如意了!只是……”
柳湘蓮冷笑道: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,前事我已盡知。她從未瞞我,我只覺她可憐、可敬。”
那場雨直下了三天三夜,柳湘蓮便在甄家住了三天。彼此已經混熟了,柳湘蓮見英蓮外表殊麗無匹,舉止性子又極沉穩、行事大方,自己半生所見之女子,無一人比得上她的。心中已經十分中意了。
只是如今雨停,又不得不辭行。心裡盤算著,來日如何請人上門提親。
正在跟甄家母女辭行之際,卻忽然有人登門。柳湘蓮見來人有些眼熟,仔細一看,卻像是賈璉身邊的下人。
來人正是昭兒,他向封氏行禮道:“我們爺和奶奶來打發小的給夫人送禮。奶奶說,上次來得匆忙,未曾好生一敘,得了空還請夫人帶著小姐再去南京玩兩天。我們奶奶若是有空也來這邊看您呢!”
封氏笑道:“替我向你家爺和奶奶問好吧!倒是難為你,竟找到這裡來。”
昭兒笑道:“確實一通好找。原以為您還在封府住著,到了那裡卻說您和小姐搬出來了,細一打聽,才找到了這裡。”
這時昭兒才發現了站在一旁的柳湘蓮,奇道:“柳二爺竟然也在此處!”又忙向柳湘蓮行禮。
柳湘蓮對他道:“你是賈府璉二爺身邊的人?”昭兒點頭應是。
“原來甄伯母跟榮國府賈家也是親戚嗎?”柳湘蓮不禁問道。
“是……有些親戚關係。”封氏含糊不清地答道。
昭兒又問柳湘蓮跟甄家母女的關係。封氏忙把緣故說了。又忙命人擺飯,安排昭兒歇下。
柳湘蓮便告辭離去。如今既然已知賈璉在南京,為了搞清賈府跟英蓮的關係,少不得去拜望一趟。
賈璉在南京這幾年倒是混得如魚得水。上頭沒有長輩約束著,他和鳳姐各自大展拳腳,發展事業。
這天,夫妻二人難得在家一聚,忽聽下人回報柳湘蓮來了。
賈璉心裡自是納悶,印象中他們關係也沒有多好,這會兒來是為什麼事呢?
那柳湘蓮是個直性子,雙方敘過舊後,就直言在甄家遇到昭兒的事。向他打聽甄家的情況。賈璉沉吟半晌,方開口:“所以,你是看上人家甄姑娘了,想要求娶?”
柳湘蓮點點頭。
賈璉犯了難,來回踱步:“婚姻大事,不能兒戲。我本不該隱瞞,只是其中涉及人家姑娘的隱私,我不好說的。我只能說這甄姑娘,人如其名——真應憐啊!”
柳湘蓮更加摸不著頭腦,垂頭喪氣離開南京,又回到甄家來。
徘徊良久,還是扣響了門環。甄家丫鬟開門見是他,忙驚喜地向內叫道:“柳相公來了!”
英蓮在內聽見,心如擂鼓。那柳湘蓮外表極俊、又富有俠氣,於她有救命之恩。哪個花季少女能不動心?但英蓮有一段悲傷往事,鬱結於心,如同籠罩了一層陰影。此時心中喜憂參半。
封氏忙讓人將他請進來。
“你去過南京了?可問清了?”英蓮心中激盪,努力壓抑著自己。
柳湘蓮點點頭又搖搖頭:“去是去了,只是心中仍有疑惑。”
封氏見這二人說話暗藏玄機,只是不得要領,便同丫鬟去準備酒席了。
英蓮嘆道:“你隨我來吧——”她從穿堂走到後院,後院是幾塊小小的菜地,緊鄰一片小小的湖泊。
英蓮開啟園門,坐在湖畔的石頭上,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。
“我心裡不痛快時,就到這裡來,看看著澄碧的水面,心裡便平靜些。這裡雖不如他們賈家那個大觀園,卻也別有一番自然野趣。”英蓮抬頭望去,柳湘蓮正倚在旁邊那棵柳樹上,垂眸看著她。
“你不是想知道我與賈家的淵源嗎?我便告訴你——”
她語氣平靜,從姑蘇閶門的老家講起,將她如何看燈時被拐,如何被拐子打罵,如何被賣馮淵後又被賣給薛蟠……以至於如何被強迫做了薛蟠的妾。這一路走來,她是如何忍辱偷生,如何等到母親來解救她。——全都一五一十、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。
昨日種種,如今想來,恍如隔世。
如何讓“過去”過去,是生活的一門學問。
“我這十幾年,比別人一生經歷的都多呢!”英蓮自嘲道。
柳湘蓮心中久久不能平靜,拭淚道:“我真想不到,你這樣如花朵一般的人竟然經歷過這麼多磨難!”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