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荷花,自打聽說賈府來提親之後就惴惴不安的。眼睜睜看到寶黛二人親事已定,無力迴天。終於忍不住對黛玉道:“姑娘,你怎麼不聽我的!起碼等他們賈家抄了家之後,看他們是何情形,再談其他的。不然,難道寶玉被流放苦寒之地,你也要跟著去不成?我的傻姑娘,你怎麼一點兒都不為自己考慮呢!”
黛玉見她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,安慰道:“這才定了親,還沒成親呢!哪裡就急到這個這個地步了。”
荷花仍是生氣,道:“姑娘又哄我,我可聽說了,明年開春就拜堂呢!你這跟飛蛾撲火有什麼區別?我來了這麼些年,日防夜防,跟你說了那麼多,以為你明白呢!結果還不是一樣。我……我還不如找根繩子吊死算了——”
說著隨手拿起衣架上搭著的一條汗巾子,就往外走。黛玉忙命紫鵑等人拉住她。
紫鵑和雪雁兩個人忙攔腰抱著,才堪堪攔住她。
紫鵑氣喘吁吁地道:“這荷花是瘋了不成?大白天的就尋死覓活,也不怕人笑話。”
荷花乾脆往地上一坐,拍著大腿泣道:“反正都要淪為階下囚了,還管誰笑話不笑話的!我是個不願意吃苦的人,不如現在就給我個痛快的,省得我終日擔驚受怕的!”
黛玉見她如此瘋魔,不禁嘆了口氣,也不再說什麼,轉身進了內室。
荷花自覺沒意思,便不再鬧,自己站起來,拍拍灰塵,走出去,一個人站在樹底下生悶氣。
過了一頓飯功夫,紫鵑走過來,拉著她道:“姑娘叫你進去呢!”
荷花不情不願地隨著她走回屋裡去,進了內室,紫鵑就出去了。
黛玉坐在桌邊,手裡拿著一個信封,遞給她道:“打來看看——”
荷花滿懷好奇地接過來,倒出來幾張票據一樣的東西:“這是……”
“這是你們全家人的賣身契。”黛玉微笑著看著她,“如今,你已是自由身。我知道,你一直害怕抄家被牽連,這回,你可不怕了吧?”
荷花不禁滾下淚來,泣道:“難道你以為我只是為了我自己嗎?我……我是不忍心看你受傷害……”
黛玉安慰道:“我知道,你是為我好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的道理,我懂。可是外祖母年事已高。她撫養了我一場,對我就這麼一個期望,我怎能忍心讓她帶著遺憾,離開人世……
我和寶玉自幼受到老太太諸多偏愛,我們回報不了別的,惟有完成她老人家的心願,讓她高高興興、了無牽掛地走完人人生最後一段旅途。
這是我們為了自己的心安,才做的決定。
荷花,你原本的世界是自由自在的,來到這裡已經是委屈你了。以前,因你年幼,在外面不好立足,所以把你留在府裡。此一時彼一時,如今,世道多變。我想著,把身契還給你。將來若有不測,你就帶著全家逃離這裡。”
荷花聽了,感動得淚流滿面:“你對我太好了!按現在的說法,你是主子,我是奴才,你若拿身份壓我,我也不敢怎樣。可平心而論,這些年,你我情同姐妹。我平常露出的一些不顧尊卑之舉,你都沒跟我計較過。現在,你又給了我自由身,我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了。
我現在還不想離開,我還得繼續跟著你。在外人面前,還是像以前那樣的好。”
黛玉點點頭,笑道:“我也捨不得你呢!”
於是,二人歡歡喜喜地走出來。雪雁、春纖等笑道:“這個荷花,剛才還跟個烏眼雞似的,對著姑娘大呼小叫,轉眼又喜笑顏開的,果然是個呆子。”
荷花也不跟她們爭辯,笑道:“後日,是榮國府二姑娘出閣的日子,我可要跟著姑娘去喝喜酒呢!你們可別跟我爭。”
其他姐妹都道:“你去就去吧!誰跟你似的,跟個饞貓一樣。”
到了那日,黛玉一早就去了賈府送迎春出閣。賈母見到黛玉自然更加高興。
得知了,迎春的夫婿韓琦乃是賈府世交子孫,況又素習與寶玉交好。黛玉便放心下來。
迎春本就生得溫婉端莊,如今盛妝麗服之下,更顯雍容華貴。那韓琦也是儀表堂堂。
湘雲也來送嫁,好在事先大家說好了,不把史家被抄的事告訴賈母。倒也沒露出破綻。
衛若蘭趁機把上次他們灌他的酒報復給韓琦,將他灌個半醉。還是因為顧及他還要洞房,已經收斂了的。
等到三朝回門的時候,眾人見她夫婦二人攜手而來,迎春未語面先紅,一派春色,方放下心來。賈母也十分欣慰——這一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