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收拾一番,在江楠家裡安頓下來。
沒過幾日,淳于越就找上門來。
“這麼快就辦好了?”眾人高興地走出來迎接。
淳于越面色有些尷尬:“朝廷的表彰還未下來,還需要再等些日子。我這次來是找江楠說話。”
江楠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,他會來找自己。朝眾人點了點頭,請他們放心之意。便隨著淳于越出去了。
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,皆不知其所以然。
望江樓上,登高遠眺。晚霞鋪在江面上,半江澄碧,半江火紅。偶有一行飛鳥掠過水麵,驚起一圈圈的漣漪。
這漫天雲霞也映紅了他們兩個人的臉龐。
“待此間事了,你有什麼打算?”
淳于越轉頭望著她的側臉,那是極其纖薄的一張臉——眼睛雖不太大,卻極有神韻,那眼裡從來沒有過怯懦的神色;她的鼻子也是小巧玲瓏,鼻尖微翹,為這冷峻的面龐增添些許俏皮;嘴唇也是纖薄的,像兩片嬌嫩的花瓣。
江楠迎著他的目光,聲音淡然而平緩:“我以後大概不會當仵作了。我將離開這裡,天下之大,總會有能容納我的地方。”
“非走不可嗎?”淳于越還是忍不住出聲挽留她。
江楠低頭笑了:“我在這裡承載的東西太多了,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。我只能逃離……”
淳于神色複雜地望著她,心中有千言萬語,卻無從說起。
三年前,他來到清風鎮時,還是一個鬱郁不得志的官宦子弟,因為一樁案子,結識了跟著父親到案發現場勘探的的江楠。
江楠為人聰明又倔強,舉止間彰顯著,她這個年齡的人少見的沉穩。兩人打得交道多了,淳于越便對她越發上心,逗弄江楠就成了他公事之餘的樂子。
說不清是見色起意、還是日久生情,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知從什麼時候起,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直到她的父親因為不肯按照本地權貴的意思,把被謀殺的死者認定為正常死亡,而遭到報復,含冤而死。
即便在淳于越的幫助下,江楠最後為父親洗清了冤屈,但她也從此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起來,一心只想脫籍。
“若是我非要強行留下你呢?”淳于越艱難地開口道。
江楠搖搖頭:“你不會那樣做的。
淳于越神色挫敗起來:“為什麼?”
“因為你喜歡我,你不忍心傷害我。”江楠笑容中帶著哀傷。
見她輕而易舉地捅破了這層窗戶紙,淳于越又是欣喜,又是悲傷。
兩情相悅自然是好事,但是單憑一個喜歡不能抵禦萬難。江楠知道淳于越有一腔抱負還未施展。他和自己在一起,於他的仕途沒有半分益處。所以,這份喜歡,永遠只能停留在“喜歡”的層面上。
淳于越心中有如刀割一般的難受,可恨世間難得雙全法!魚與熊掌不可兼得,總是要有所取捨。他們兩個都知道在面臨非要選擇的情況下,他會放棄什麼,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。
再美的晚霞,也終將散去。天色漸暗,天邊只餘一片青碧。
眾人見江楠全須全尾的回來了,這才放下心來。
荷花是過來人,看見江楠和淳于越之間相處的情形,心裡已經猜到了幾分。晚間臨睡時便忍不住跟趙子常說:“他們倆為什麼不在一起?”
趙子常看了看她,反問道:“一個是少年將軍、一個是卑賤的仵作,怎麼在一起?——除非淳于越不要他的仕途了。”
“還是不夠愛唄!”荷花氣道,忽然轉念一想,“我當時在你眼裡也只是個下人啊!若不是國破家亡,你是不是也不可能娶我?”
“你怎麼又鑽牛角尖了……”趙子常忙岔開話題笑道,“咱們很快就能回去了,快想想該買些什麼特產,帶回去送給大家,出來一趟總不能空手而歸吧……”
不久後,朝廷的表彰下來,彤姐兒不要恩賞,只請求能饒恕她母親的罪過。好在,當今以孝治天下,便准許了她的請求。
那些被山賊擄去的婦人,也一一返回其家。骨肉親人團圓,又是另一番催人淚下的場景。值得一提的是,在古代勞動力是稀缺的資源,正常的人家是不會因為女子受過辱就不讓她活的。官府也一直都下令不許歧視被解救的婦女。
得知自己不用去嶺南做苦力了,田氏笑中帶淚,抱著女兒道:“我的兒啊,可苦了你了!都怪娘以前糊塗,什麼都聽你爹的,為虎作倀,做出這些孽事,連累你受這些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