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行了十幾裡地,才看見前方有一處村落。
進了村子,欲尋個落腳處,可那些村民都被叛軍嚇怕了,不敢收留他們。眾人無奈,只好挨家挨戶找尋沒人住的破屋子去安身。
走過一戶人家門前,一個老奶奶躲在大門後偷看他們。她歪著頭打量了幾人一番,忽然上前拉住荷花的衣襟,悄聲問道:“你是賈家的人吧?”
荷花聽了,心中感到十分奇怪,鄉村之中怎麼還有人知道賈家?忙低頭去看,只覺得這個慈祥的老太太有些眼熟,似乎在哪裡見過……
忽然,她腦中靈光一閃,驚呼道:“你是劉姥姥?”
劉姥姥聽了,忙衝她點點頭,拉著他們走進門裡。又四下裡望了望,見沒有別人看到,方放下心來,將大門關上,帶著他們走進屋裡。
荷花這邊走邊向眾人介紹道:“這是以前榮國府賈家的親戚劉姥姥,是個行善積德的老人家。”眾人忙感謝她的收留之恩。
劉姥姥笑道:“這個不值當的說。如今這年月,日子都不好過呢!誰沒個遭災的時候?莊戶人家別的沒有,空屋子還有兩間,你們不嫌棄的話,安心住下就好。只當是來走親戚吧!”
荷花又對劉姥姥道:“我們都是從城裡逃難出來的,那躺著的是賈家二姑娘的夫婿。他傷得最重,不知道莊子上有沒有大夫,得趕緊給他醫治!”
劉姥姥忙道:“有有有!我們村有個老郎中,十里八村的人有個頭疼腦熱的,都找他看病。就住在村東頭——”又一疊聲地喊狗兒去請老郎中來看病。
“你老人家又管閒事……”狗兒嘟嘟囔囔地去了。
劉姥姥猜到他們肯定沒好好吃過飯,於是又跟女兒去做飯。
板兒此時也有十來歲了。他本來也在村塾裡上了兩年學,因為最近兵荒馬亂的,學裡就放了假。此刻,他帶著妹妹青兒去給他們沏茶。
荷花四處打量著,見劉姥姥家整整齊齊的一座小院,正面一排房子住人。兩邊耳房作庖廚和堆放雜物之用。角落裡還搭著牛棚、豬圈,豬圈旁邊就是茅廁了。
她自向院中水井處,打了水來,解下汗巾浸溼擦了擦臉。
趙子常走到她身後,忽然發聲:“這劉姥姥跟賈家是什麼關係?”
荷花冷不丁的被他嚇了一跳,捂著胸口道:“劉姥姥的女婿姓王,祖上跟賈家二房夫人的孃家王家連了宗,算是王家的親戚吧。前幾年,劉姥姥家裡艱難,就去賈家借錢,一來二去就熟了嘛!人家好意收留,她一個莊戶人家能圖你什麼?你不用疑神疑鬼。”
趙子常聽了悶悶地道:“隨便問問,哪裡疑心了……”說著自己也挽起袖子洗了洗臉,又命濯刀給衛若蘭擦洗。
不一時,狗兒帶著走路顫顫巍巍的老郎中回來了。
診視過後,開了幾副藥,有外敷的,也有內服的。劉姥姥命狗兒依舊送那老郎中回去,順便到他家把藥買回來。
趙子常向老郎中手裡塞了一塊碎銀,並囑咐他不要將此事說出去。
然後,眾人吃了飯,又給衛若蘭換了藥,看著他安穩睡去後,天已經全黑了。
晚間,荷花跟劉姥姥住一屋,見荷花打了盆冷水進來。劉姥姥向她笑道:“姑娘,你這麼金尊玉貴的一個人,哪能像那些皮糙肉厚的爺們一樣用冷水呢!我已在灶上燒了一鍋熱水,我叫青兒給你提進來——”
荷花忙道:“我自己提就好,青兒那麼小,哪裡提得動!多謝姥姥了——”
時隔多日,荷花終於洗上了熱水澡,幸福地熱淚盈眶。看見她換好衣服出來,劉姥姥笑道:“這衣裳還是當年那幾個姑娘送給我的。我一直留著,沒捨得穿,如今可算派上用場了!”
荷花也笑嘻嘻地道:“我這也算是沾了她們的光兒了!”
劉姥姥不禁感慨道:“上次鳳奶奶和璉二爺來的時候說賈府被抄家了,可把我嚇壞了!好好兒的,怎麼就落得這個下場呢?”
荷花搖搖頭:“這事兒也難說,好日子過久了,壞的就來了……好在,現在我們林姑娘和賈家的二老爺、二太太和和姑娘們都回南京去了。只是,寶玉……”
“那個戴玉的哥兒?”劉姥姥不禁問道,“他出什麼事了?”
荷花愁眉苦臉的:“他和另一個公子跟我們走散了,如今生死不明……”
劉姥姥忙一疊聲地念著佛兒:“菩薩保佑!那個寶哥兒,我看著甚好,斯斯文文的,待人又和氣。那年他還送給我一個杯子……這樣好的孩子,老太太在天上也會保佑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