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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一早,黛玉省過賈母后,又同姊妹們一起到舅母王夫人處請安,恰好聽聞有金陵來信。
說是金陵薛家姨母之子、姨表兄薛蟠惹出了人命官司,如今案子正壓在應天府受理。
母舅王子騰得知此事後,便打算安排薛姨媽一家進京。
而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上,王子騰昇任九省統制,要奉旨巡邊,不能留在京中。
所以二嫂子見信後,去和老太太商議,一眾姑娘們也在私下裡悄悄議論著。
“薛姨媽家久不入京,這回過來應該能住的長遠些。”
開口的是探春,她是二房人,雖然並非王夫人所出,但王夫人一直待她如親女。
所以薛姨媽家進京之事,她倒是幾個姊妹中最有資格談論的。
惜春年歲還小,如今才五六歲,是東院寧國府的小姐。
只不過,東府那邊敬老爺好道,一味在都外玄都觀修煉,府中事全由珍大哥做主。
這位珍大哥屬實是沒什麼當家人的樣子,也不擅教養幼妹,於是賈母便做主將小惜春接在身邊養著。
不知怎麼就成了如今這副孤僻的性子,才五六歲便時時透著一股冷清的模樣來,三姐姐剛才說的話自是與她無關。
迎春雖也溫吞木訥,但總不至於叫姐妹間談天冷了場,便接話道:“是啊,薛姨媽此來,多半是要住在府上的。我聽聞薛姨媽家有一位寶妹妹,生得極好,到時候姊妹多了就更熱鬧了。”
黛玉只在一旁聽著,卻並不參與進去。
探春忽然又道:“也不知薛姨媽來了以後,具體會安排在哪個院兒?”
迎春稍加思索,遲疑著開口:“其實,梨香院當是最合適的,只不過玩哥兒先住了進去。”
探春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:“梨香院僻靜,有一門通街,又有一耳門可走夾道直通母親正房。既方便薛家表兄出入,又便於薛姨媽和母親來往,當真是再合適不過!可惜了!”
聽二春提到昨晚的那位“玩三哥”,想起對方那溫柔暖心的眉眼,黛玉這才忍不住好奇問道:“不知這位玩三哥是哪一支的?我在家中時怎沒聽人提起過?”
探春笑著給她解釋:“玩三哥是三房的人,比你早幾個月搬進府中,眼下就住在梨香院裡。他也是個身子弱的,近來難得好些。”
黛玉若有所思,關於榮國府三房的事,她並非一無所知,只是瞭解不多,等回去後倒是可以跟鸚哥問問。
對了,鸚哥到了黛玉身邊,現已改了名,喚作紫鵑。
這也是昨晚宴後,那位寶二哥纏著她攛掇的,否則以黛玉的性子,斷不會冒冒失失給老太太派來的丫鬟改名。
只管叫那混世魔王順心,再不敢惹他!
一眾姐妹說說笑笑,身邊又跟著大小丫鬟,真是好大一幫人。
正聊著,卻見那“孽胎禍根”又從遠處迎來。
桃盤臉,脂粉顏,穿紅戴紫,佩金著銀,如此招搖,在榮國府內宅之中,除了寶玉又能有誰?
“姊妹們在聊什麼?這樣熱鬧?”
他笑的滿面春風,上來就要融進姊妹的圈子。
黛玉現在見他都有些怕,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作,又來害人?
所以面上雖不顯,步子卻往後稍退了退。
惹不起總躲得起!
探春與寶玉皆是二房人,自幼就比別的姊妹更親近,當即應了他的話,好叫他知道內容。
不想寶玉剛一聽完,當即驚喜追問:“姨媽家那位寶姐姐當真生得極好嗎?比林妹妹如何?”
黛玉在旁聞言,又羞又惱,心道:這位表兄好沒道理,平白無故,何必拿我做伐?
可還不等探春等人開口,寶玉又突然道:“既如此,還有什麼好想?直接讓玩三哥搬出梨香院就是,大不了搬來與我同住!把院子騰出來讓給薛姨媽一家,豈不正好?”
他這話帶有賭氣的成分,誰讓對方昨晚拿話打趣自己,害他搬出碧紗櫥,都不能與林妹妹親近。
今兒既聽說薛家有位寶姐姐生得極好,又將來府上住下,可不得趁機報復回去!
黛玉卻是不知這裡面的真假,只聽得眉心直蹙:寶二哥也忒不通情理,哪有人一上來便叫人搬屋的?
經過昨晚初見,她本就對玩三哥印象大好,而對寶二哥略有不滿。
今日又聽後者如此言論和做派,他待玩三哥都如此,那明日待自己這個客居的表小姐又當如何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