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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了仲冬,農曆十一月,京城的天是愈發冷了。
清早起來,院中的樹上都結著一層晶瑩的霜花。
榮國府的月例裡,也多加了一份炭火的支出。
今兒個族學休沐,賈玩難得地起晚了一回,不想偏在今日,探春攜賈環一早來綺霰齋尋他。
紅玉進來通報時,玩三爺還和五兒一塊兒賴在床上呢,可不得鬧個大紅臉?
當然,並非是賈玩胡鬧,以他如今的年紀,自是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。
入冬天寒,房裡的丫鬟給少爺小姐溫床暖被,本就是應有的規矩。
尤其是像黛玉那些身子弱的姑娘,冬日裡僅靠自己可睡不安穩。
賈玩雖然對此還有些不適應,但總不能叫紅玉和五兒難做,所以只好被迫接受。
昨兒個是頭一回,難免睡不踏實,故而才晚起了些。
探春和賈環被小紅先請進書房裡稍坐,玩三爺在五兒的伺候下收拾妥當後也儘快跟來。
進到書房,探春在書桌前端坐著,正細看賈玩昨夜溫書時留下的筆記,似乎很感興趣。
而賈環則在一旁耷拉著腦袋,倒像是剛被責罵過一通。
“三妹妹和環哥兒怎麼這樣早就來了?可是有事要與我說?”
賈玩現如今與姊妹們已算比較熟悉,相處起來也可隨意許多,免了那些客套話。
探春的目光從書桌稿紙上收回,乜了眼賈環,見後者倔強不肯開口,只好又看向環三哥,言道:“原也不瞞三哥哥,我今兒是為了環兒來的!”
賈環抿了抿嘴,似是想開口辯解什麼,卻終究沒有出聲。
賈玩一頭霧水,自他去族學以後,賈環可以說是一日好過一日,行事也越來越有樣子。
只不過以往被打壓狠了,猛然心緒回彈,略有驕狂也是有的。
可到底還是在他眼皮底下,理應沒有什麼出格之舉才對。
所以他便問道:“這話怎麼說?”
探春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荷包,放在桌上,緩緩開口:“今兒個一早,我去姨娘院裡請安,正撞見他冒冒失失往外頭跑,便將他攔住詢問。”
“不想這小子竟是跟人約好了出去鬥蟲,我心裡覺得不對,便多問了幾句。這才知道,他這樣做已不是一日兩日了!”
賈玩微微皺眉,又瞥了眼桌上的荷包,心中隱約有所猜測,但為穩妥起見,他還是又確認了一聲:“那這荷包又是?”
探春瞪了一眼賈環,似是怒其不爭道:“正是他與人賭蟲贏來的銀子!我看過了,少說也有四五兩之多!”
賈環似有不服,正欲辯解,可卻突然瞧見玩三哥面色嚴肅,瞬間便洩了氣,成了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。
探春見了心裡大為意外,她對自己這個弟弟可是再清楚不過的,便是今日被自己拿住,也依然不服不忿。
這些年,除了父親大人當面,就沒見這傢伙如此老實過,當真是奇了!
賈玩此時半點笑模樣也無,只平靜地看向賈環,沉聲問道:“環哥兒,方才三妹妹說的是否屬實?我先前又是如何跟你說的?”
此時的他極有威嚴,探春心中暗暗吃驚,這樣的玩三哥,她還是頭一回見。
心中一時竟有些不安,甚至開始反思起自己是否不該帶賈環來告狀。
賈玩這話雖不嚴厲,一如既往的平靜,可不知為何,賈環卻被嚇得打了個激靈,嘴裡含糊不清地想要解釋。
“大點聲說!”,賈玩再次開口。
賈環又一激靈,不過這回確實說得清楚多了:“玩三哥,你不許我賭蟲我是記得的,一刻也沒敢忘!”
賈玩卻不言語,依舊冷著臉,等他繼續說完。
賈環悄悄抬眼,偷瞄了下玩三哥的臉色,正與其目光對上,復又低下頭去,略帶心虛的言道:“我並未與人賭蟲!”
探春見他還不承認,又怕玩三哥真的因此事惱了自家幼弟,於是主動問道:“你說未與人賭蟲,那這些銀子是從何處來得?還不老實交代了!”
賈環咬了咬牙,似是在給自己打氣,終於道:“我那是鬥蟲!”
“自那日玩三哥替我出氣,教訓了金榮等人,他們便再不敢欺負我了。”
“又因我的黑背金剛讓玩三哥調教過,實在厲害,他們便常請我出去與人鬥蟲。”
“我聽著玩三哥的話,並未參賭,這些銀子,是金榮他們付與我鬥蟲的報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