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皇子早慧又性子沉靜,明明年紀不大,笑盈盈看著她說話時,總讓人誤把他當成溫和的長輩。
原身在宮裡的日子不算順遂,賢妃和六皇子就是她的老師和玩伴,她被他們照看著,雖然不受重視,但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。
在宮中,對原身最熟悉的就是這對母子。
原身對他們的感情極深,他們算是命運給她那短短的十年生命裡,最美好的饋贈。
所以鄭珣有點心虛,怕他們發現她已經換了芯子。
但是,六皇子實在太像她早死的親哥哥。
接收到鄭珣記憶的時候,她幾乎忍不住立刻來找他。
但到底擔心暴露,故而一直拖到了現在。
“甜果兒,你又走神。”六皇子不輕不重地抱怨。
鄭珣回過神,託著腮,挨著他的躺椅,絮絮叨叨:“大姐姐竟然不是皇后的親生女兒,她的親生孩子已找到,她們都是很好的人……”
她緩緩地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。
少說少錯,她本來不該說這麼多,但是看到六皇子的臉,她緊繃的精神便不由得放鬆。
六皇子沒有一點不耐煩,安靜地聽她說話。
賢妃舂杏仁兒的“噹噹”聲不斷,她時不時抬頭,含著笑插句話。
鄭珣的聲音不復平時的冷靜成熟,變得清脆又活潑,像極了真正的十歲小女孩。
陽光正好,風穿過庭院,被大樹攔住,氣惱地打了個旋兒。
鄭珣說完,賢妃給她遞上剛剛端上來的酥酪。
六皇子看著她吃,寵溺地感嘆:“原來甜果兒這段時間做了那麼多事啊……”
鄭珣捏著勺子的手越來越用力。
【完蛋,該不會被他們發現我不是原來的鄭珣了吧?平姨和哥哥會不會不喜歡我?但是我也叫鄭珣,所以我約等於鄭珣本人,穩住,不要慌!】
賢妃的搗聲戛然而止,六皇子臉上沒了笑意。
他們想要說什麼,但同樣說不出口。
在鄭珣的眼中,他們就是在愣神,她放下勺子,臉上的輕鬆漸漸消失。
不是原來的鄭珣麼……
有些窒息的寂靜緩緩蔓延。
不知過了多久,賢妃忽然背過身,擦了擦奪眶而出的眼淚。
鄭珣訥訥喊了一聲:“平姨……”
賢妃擺擺手,哽咽道:“沒事,姨姨就是想到外面世界那麼精彩,而我的斯南卻只能困在景樂宮,我就覺得愧疚。”
剛開始,她只是哽咽,後來就成了嚎啕。
六皇子怔怔看著虛空,捏著書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“甜果兒,你要好好保重身體,莫要像哥哥一樣,也莫要像上次那樣染上風寒,哥哥會害怕……”
他語氣,目光定定地看著她,但又似乎在透過她看向別的什麼。
“好。”鄭珣訥訥應道。
【若他們知道他們的甜果兒已經死在了那場風寒裡,該有多難過……】
六皇子探出身子,輕輕擁住鄭珣,聲音沙啞的喃喃喊道:“甜果兒,哥哥的甜果兒。”
輕柔的聲音近在耳邊,鄭珣聽著有些想哭。
脖頸落入幾滴滾燙的淚水,她下意識地想要縮縮身子,但又捨不得驚擾他。
“甜果兒,如果哥哥健壯一點、強大一點,就可以保護你了,哥哥無能,哥哥無能啊……”
他的甜果兒那麼懂事可愛,為什麼上天不能對她好一點。
【甜果兒永遠不會怪哥哥。如果她知道她風寒的時候哥哥也在度著生死難關,只會心疼哥哥,只會恨不得以身代之……】
【不過是命運弄人,這世間遺憾,終究難全】
六皇子心臟鈍痛,不由抱緊了鄭珣,嗚咽著不斷喊甜果兒的名字,聽得人像吞了口檸檬一樣酸澀。
賢妃如夢初醒,踉蹌著跪坐在鄭珣腿邊:“不……斯南,不怪你,是我的錯……是我!”
她後悔啊!
前幾日,斯南生了一場大病,差點就沒救回來,直到現在都未恢復好,所以她的精力全放在斯南身上。
如果她當時分出一絲半毫的心思去看看小姑娘,她是不是就不會與他們天人永隔?
鄭珣沒有動,也沒有說話,漸漸被他們的悲傷籠罩。
這個時候,她沒有去思考,只是一場風寒,為什麼六皇子和賢妃會這麼歇斯底里。
她像個卑劣的小偷,偷來屬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