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均對於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,看到因為“自己”去世而病倒的父母,他甚至有一種病態的快慰。
他的模仿瞞過了最親近的父母和盧坤的妻女,幾乎稱得上是天衣無縫,這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。
之所以說是幾乎,是因為他有一個極為在意他的妻子孫氏。
孫氏與盧均青梅竹馬,從小就把他當做自己的未來夫婿,即使所有人都覺得盧坤更為優秀,但是孫氏的目光卻從來只停留在盧均身上。
傷心欲絕的孫氏本是打算跟隨丈夫一死了之的,但是她看到年幼的兒子,卻硬撐著一口氣,決定將他們的骨血養大。
她是難得的痴情人,可惜,盧均配不上這顆真心。
很快,孫氏就發現了“大伯”的不對勁。
剛開始她以為這是自己太過思念亡夫產生的錯覺,她自覺愧對大哥大嫂,因此自責了許久。
但是她太瞭解盧均了。
盧均那些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習慣她記得清清楚楚,還有他的口味、他寫字時那些並不明顯的習慣。
當她終於確定活著的這個人就是她的夫君時,她差點瘋了。
明明是她的夫君,但是他如今頂著大哥的身份和他的大嫂睡在一起,留他們悲痛的孤兒寡母和風雨飄搖的小家。
這一刻,孫氏眼中盧均宛若天神的完美形象轟然破碎。
她要揭穿這件事。
不管是仍然沉湎在喪子之痛中的公婆還是被矇在鼓裡的大嫂,他們都應該知道真相。
但是她到底深愛盧均多年,面對他時,難免露了端倪。
知道自己暴露後的盧均掐死了孫氏。
而不小心撞見了母親受害過程的孩子,同樣沒有幸免。
他在房間內找到了孫氏寫下的一封遺書。
那是孫氏萬念俱灰時所寫,那時候孫氏是真的想過帶著孩子隨著盧均共赴黃泉。
但是這樣對孩子何其不公,所以這封信最後還是被她收了起來。
而這封信成了盧均偽裝妻兒自盡的最後一環。
鄭珣說到這裡的時候,語氣裡的譏諷已經快溢位來了。
盧均低著頭,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身上的痛苦,又或許是思維有些遲鈍,所以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,讓人摸不清他的真實想法。
“你把自己的名聲經營得極好,所有人都知道盧均愛護妻兒、重情重義,所有人都知道,孫氏愛你至深,至死不渝,所以,殉情這樣的理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,頂多就是有人嘀咕幾句孫氏狠心,竟然連孩子都要帶走。”
盧均忽然笑了笑:“她啊,一直傻得可憐。”
聽到這句話,鄭便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意義。
他聽不進去的,沒心沒肺的人,不用妄想他會愧疚。
鄭珣冷漠地瞥了他一眼,示意史大人:“讓人把他送到段雲峰面前,他自己做了什麼,讓他自己說去。”
史大人回過神,恭敬應是。
盧均平時為人和善,做事勤懇認真,在翰林院的名聲還不錯,誰都不敢相信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。
但是鄭珣總不可能說謊,只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,想要捕獵的豺狼,生來就會偽裝。
他按下心中的唏噓,叫來兩個小吏將盧均架走。
鄭珣負手,淡然地道:“走吧,繼續。”
史大人扯了扯黏在身上的官服,連忙跟了上去。
翰林院不愧是人傑地靈的地方,最後她從這裡薅了四個小幫手。
約定好讓參與輿圖之事的人見一面,鄭珣才滿意離開。
但是她往翰林院這片湖中投下的石子蕩起層層漣漪,久久無法平息。
另一邊,鄭珣剛剛走出翰林院,卻見到一個出乎意料的身影。
“宋志凌?你怎麼在這裡?”
宋志凌雀躍道:“公主!草民在等您呢~”
鄭珣詫異地挑眉。
她今日出宮是臨時起意,從宮中出來之後就徑直來了翰林院,宋志凌如何知道她的蹤跡?
宋志凌見她沒什麼反應,還以為她在生氣,匆忙跪下:“公主,草民窺探公主蹤跡,自知僭越,但求公主給草民一個解釋的機會。”
“好了,起來吧,本宮尚未來得及開口,你先將自己的罪定下了。”
見她臉色尚好,宋志凌長長地鬆了口氣,從地上站起來。
“你如何知道本宮在翰林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