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
但是因為這麼多外人在場,連一聲哭號都要嚥下喉嚨。
他突然想起了黑白遺像中的那張臉,齊肩短髮,幹練的氣質,眼角總是笑吟吟的。
看上去,好像確實沒有那麼年輕了,甚至因為實驗室和單位兩頭跑,看著還要比實際年齡大兩歲。
那樣清瘦幹練的一個女人,任是誰也想不到,她曾經用瘦弱的身軀,扛起了那麼多。
一開始是自己的小家,後來是犧牲的男朋友的一家,然後是片區的上千家,之後是整個國家
他也同樣想不到,作為南谷的首席設計師,寧墨應該過著吃穿不愁,被人保護的日子。
,!
可到了最後,還是她衝在前面,保護了別人。
如果犧牲的是我,就好了
於老已經年屆九十了,平時除了聽寧墨說話聽得清楚,聽誰說話都耳背。
當他這天第十三次問起,“寧墨還在首都沒回來嗎”的時候,手下的實驗員終於忍不住了。
摘下絕緣手套,兩隻手往臉上一抹,說話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:
“寧墨回不來了!”
“啥?寧墨帶小孩了?”
“不是,院士,寧墨她出事了。”
“什麼,她下地了?”
“院士,寧墨因為救人,沒了!”
“什麼玩意?寧墨還被封了貝勒?”
“於老,我是說,寧墨她犧牲了,以後都沒法來了。”
於老沒有再開腔,只是冷冷地瞥了年輕的實驗員一眼,撂下一句:
“今天把粒子實驗給我做完,晚上我要看到報告。”
實驗員原本就忍不住的淚水這下子奪眶而出,一天做完粒子實驗?還是要他狗命比較簡單!
於老這脾氣也太古怪了!寧墨犧牲他沒什麼反應,反而變本加厲壓榨起自己了。
回到辦公室的於老,頹然地坐在座椅上。
寧墨這孩子,年紀輕輕的,就算活到他這個歲數,也還有六十年呢。
六十年,能夠經歷多少事情,能夠做多少工作啊。
可現在,這丫頭怎麼就這麼虎呢。
於老氣呼呼地摘下老花眼鏡扔到了一旁。
前兩年,他的老花眼越發嚴重的時候,寧墨為他特製了這副眼鏡,不僅能夠更好地看清事物,在眼鏡腿處還有收音裝置。
能幫助於老更好地聽清楚外界的聲音,畢竟人老了,各個機能都是在退化的。
於老摘下眼鏡後,只覺得眼前模糊一片,連帶著世界變得更加寂靜了些。
門口不會有人推門進來,他對面也不會再坐著那個埋頭看書的小姑娘了。
活到他這把年紀,按說早已經知天命,能夠平靜地看待生死了,可於老卻總覺得自己做不到。
愣了半晌,他拿起座機電話的話筒,摁1撥下了前臺的電話。
“喂,院士,您有什麼吩咐嗎?”
“啊,待會有人來找我的話,不用登記,直接讓她來我辦公室。”
“好的院士,是什麼訪客您方便說一下嗎?”
“是個小姑娘,姓寧,文鄒鄒的瘦巴巴的,你看著了就直接讓她過來。”
“好的院士。”
寧然是整個家裡最穩得住的人。
和寧闌預想的不同,寧然聽到訊息之後,並沒有失控,甚至還平靜地詢問了寧墨後事操辦的情況,冷靜地和輔導員請了假,迅速地回來奔喪,然後繼續回去上學。
冷靜淡然的樣子,讓寧闌對她都有些刮目相看。
被救下來的母親帶著自己的三個孩子,來寧墨的靈前守了七天,像家屬一樣守靈,磕頭,謝客。
孩子們的爸爸因為傷勢過重,最終沒有搶救回來。
孩子的媽媽迅速變得堅強了起來,以驚人的意志恢復,接著就帶著三個孩子來了田岸,找到了寧墨家裡,不由分說地衝著寧墨的靈前跪下便拜。
她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自己的丈夫離門最近,寧墨卻先跑進來救了她們母子四人。
但當她得知丈夫給她和孩子剛買了鉅額保險之後,她才隱隱約約明白——
自己的人生,也許正是因為寧墨,才有了重生的可能。
寧然對他們不冷不熱,在家奔喪的幾天時間裡,都是冷著一張臉,不怎麼和別人說話。
奔喪完之後,寧然訂了第二天一大早的車票就走了,這次沒有讓任何一個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