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壽村的地縫石牢位於地下深處,空氣中瀰漫著溼冷的黴味,石壁上偶有水珠滑落,滴答聲迴盪在四周的死寂中,彷彿在計時一般。昏暗的光線從地縫上方投射進來,斷斷續續地照亮周圍,勉強能看清石牢內的輪廓,卻更添幾分陰森詭異的氣息。
陸劍池身上衣衫狼藉,眉宇間帶著一絲隱忍的憤怒與疑惑。他本是為了悼念故人崑崙派“乾坤如意手”金有道而來到八荒混元湖畔。那位昔日好友生前與他約定,每年都會在湖邊比武切磋,以此增進武藝。可今年的湖畔,卻多出了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山間小路。
那日,他因好奇踏入此地,卻未料自己正一步步走入了一個陷阱。山村表面寂靜而祥和,但村人顯然心懷不軌,施毒暗算,將毫無防備的他捉住,囚入這幽深的石牢。最初他以為自己不過是因江湖恩怨而遭人擄獲,直到親耳聽聞村人意圖用他進行邪術煉痋之時,才驚覺此處遠比想象中更加陰險可怖。
然而,當村人要對他下手之際,一道熟悉卻變異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。那形似人非人的怪物,面板蒼白如死人般慘淡,全身無毛,手臂扭曲而奇長。怪物似乎出於某種本能,不顧一切地護在他面前,竟讓村人一時間無法近身。村人稱那怪物為“人頭神的使者”,見極其在意陸劍池的安危,便轉而挾持他,以此威脅怪物退後。
當陸劍池看清怪物面容的剎那,內心震驚到幾乎無以復加——儘管面色蒼白、眼神呆滯,但那熟悉的五官與輪廓,分明是自己朝夕相伴的故友金有道!自己曾以為好友早在江湖恩怨中身亡,未料對方竟以這樣駭人的姿態“活”在眼前。
村人最終將兩人一併擒下,分別囚入石牢,而陸劍池也逐漸弄清了所謂的“人頭神的使者”竟是被村民改造的“怪物”。
幾天以來,他聽到其他牢房中不時傳來低沉的呻吟和痛苦的嘶吼,順著破舊的鐵欄杆望去,隱約能看到不同牢房中關押的多個形態扭曲的怪物,衣衫不整,多有江湖門派的標記。這些怪物們,有的身形瘦小,有的魁梧結實,服飾新舊各異,似乎來自不同的時間段,但都已褪去了人類的形態。
陸劍池心中一陣酸楚,每當目光落在金有道身上時,心中更覺刺痛。他思緒迴轉,想起金有道原本為了追查某件事而行蹤不定,自己曾一度誤信傳言,以為他遭人毒手,心中滿是對那“兇手”梅若雪的恨意。
可如今卻發現,金有道並未死於刀劍,而是被囚禁在此,遭受了遠比死亡更為殘酷的折磨。
陸劍池下定決心,一定要想辦法救自己的摯友脫困,但是目前的處境著實令他心灰意冷,那些村民沒有殺他,也沒有再拿他煉痋的打算,每日會定時送來三餐,不過食物裡面應該下了散功的藥,他現在一點真氣也提不起來。
他曾想象過無數種與摯友金有道重逢的方式,卻從未想到會是這般景象。眼前的“神使”那雙深陷的眼窩、空洞的瞳孔,不再是他熟悉的溫和睿智,而是某種生硬的、麻木的冷漠。可儘管如此,當他的目光鎖定在陸劍池身上時,那雙眼睛深處似乎還殘留著微弱的溫度。
他聽說村人交談發現其他的怪物都失去了自主意識,只有動物本能,金有道的意志雖被削弱,卻似仍存執念,可以對其他“神使”發號施令,因而將他視作一個“特殊”的神使對待。
陸劍池站在冰冷的石牢鐵欄前,伸出手,低聲喚道:“有道兄,是我,陸劍池,你還記得我嗎?”
金有道默默地凝視著他,那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疑惑,彷彿在某種模糊的記憶裡尋找什麼。他的身形僵硬,蒼白而乾枯的手指微微顫動,似乎在某種無聲的呼喚中試圖喚回他早已遺忘的過往。
陸劍池的聲音在狹小的石牢中輕輕迴響,帶著一抹無法掩飾的哽咽:“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泉百釀酒肆,那時為了爭奪最後一罈百里花釀,你我相遇不打不相識,自那以後,每年八荒混元湖畔比武成了我們的約定。三年前,你說要給我一個驚喜……然後,你就從此消失了。”
他頓了頓,抬眼看著金有道那蒼白、僵硬的面孔,眼中含淚:“我以為你遭了刺客的毒手,一直在尋找梅若雪幫你報仇……可如今才知曉,你竟然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石牢中,成了他們所謂的‘神使’……”陸劍池的聲音微微顫抖,心底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湧來,久久無法平息。
金有道沒有回應,他的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嘶啞之聲,那雙似乎被悲痛磨滅了的眼睛逐漸溼潤,緩緩伸出那蒼白如死的手。那手上指甲尖銳漆黑,帶著森冷的氣息,但當他伸向陸劍池時,卻又遲疑了片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