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眾指控盛家少主與靈獸關係不清不楚,偌大一個廣場在此刻徹底安靜,只剩風吹拂樹葉的嘩嘩聲。
盛意把玩青色鐲子的手一頓,眼神冰冷,看向臉色大變的阿孃,唇角勾起諷意。
正準備罵幾句,身後盛明安越過他跪在家主面前。
“拍賣會上,盛湫故意抬高價格拍下少主想要的靈果。靈獸沒吃上東西,賭氣不與少主同行。在周山秘境中,它一直在我身側,由弟子代為照顧。”
“盛湫,你對少主懷恨在心,伺機報復,隨口造謠想汙少主清名,其心可誅!”
話音剛落,盛明安長姐同樣也上前跪下。
“是,弟子二人帶那隻靈獸摘了許多仙桃,皆可為少主作證。”
盛意身後,年輕一輩同行弟子齊齊跪下,七嘴八舌說了起來。
“痴兒胡言亂語,不可當真。”
“少主光風霽月,豈會明知故犯。”
“望家主明察。”
弟子們齊聲道:“望家主明察。”
只有盛意依舊站得筆直,衣襬在風中起舞,他看向阿孃莞爾一笑。
不過幾十米的距離,兩人間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。
秋長老敏感覺察到盛湫修為精進許多,連對她這個親生母親也有了防備,心猝然一痛,咬牙握住劍柄對準他狠狠敲了下去。
盛湫防備著秋長老不讓他說話,卻從未想過她會直接將自己打暈。
秋長老扶住他的身子再將他抱起,唇角掛著苦笑說道:
“家主,是這孩子命數不好,前些時候瞧著清醒了些,此去周山秘境又犯了瘋病。滿口胡言,請家主責罰。”
盛浮因取出丹藥遞給她:“你下手怎這般重……罷了,好生照料他。”
說完看向盛意,“你隨我來。”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。
盛意彎腰拱手:“是,家主。”
盛浮因走在前面,盛意恪守規矩跟在她身後。
穿過長廊,花園裡水聲嘩嘩。
路越走越偏,直到盛浮因停下腳步,盛意才仰起頭盯著門口懸掛的牌匾。
黑底金字,顯得格外肅穆。
執法堂。
盛意並未猶豫,邁過高高的門檻踏進去。
昏暗環境中,只有一顆夜明珠用來照明,高臺上供著許多牌匾,皆是盛家歷代天驕。
盛意跪在冰冷的地磚上,陣陣涼意彷彿透過膝蓋蔓延到骨頭裡,再往他的心上鑽。
盛浮因從一側取出香,點燃後插在香爐裡,恭敬拜過後,便轉過身盯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孩子看。
令人窒息的安靜不知持續多久,盛浮因才終於開口道:
“你可知錯?”
盛意後背挺得筆直,抬起頭看向盛浮因。
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意識到,這不是他的阿孃,是盛家的家主。
“弟子無錯。”盛意冷聲道。
“小九腦子是不清楚,但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說出那樣的話。”
“倘若真是冤了你,你絕對不會是那副模樣。”
“意兒,你與那靈獸之間當真清白?人獸殊途,你要為了一隻靈獸毀掉全部修為,賭上性命嗎?”
盛浮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彷彿重若千鈞,盛意眼圈逐漸泛紅,咬緊了後槽牙剋制情緒,用沙啞的聲音問道:
“家主既然已經有了答案,還來問我做什麼?我說不是,我說沒有,你信嗎?”
說完,盛意又自顧自回答。
“你不信,你只信盛湫的話。”
盛浮因怒道:“別以為我看不出那些弟子的刻意遮掩!他們維護的是族中少主,你看看你現在還有一個少主的樣子嗎?”
盛意用手背拭去眼淚:“你以為我稀罕當這個少主嗎?”
盛浮因身體一晃,當初海棠苑裡沒捨得打下去的一巴掌,終究還是落了下來。
盛意抬起手箍住了阿孃手腕,目光直勾勾盯著她,強忍委屈就連鼻頭都通紅。
“你是從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塊肉,生下來就是少主,受家族供養長大。沒有盛家,就沒有你的今天,你哪來的臉面能說出這種話?”
“不是你不稀罕當,是如今的你根本不配。”
盛浮因語氣平靜陳述事實,輕描淡寫一番話卻能將盛意寸寸傲骨打碎。
她很清楚這個孩子的軟肋,每一句話都是奔著刺傷他的目的說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