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追殺徐盈的藉口是清除天變者,而非“天命在野”這個殼子,想來參與黨爭的那兩位,並不知這道血書。
若徐盈真要出其不意奪權,最好的結果是先按兵不動,借長公主之手,清除皇后和太子。
想到這一層,越辛環道:“卑職知道回去後該怎麼做了。”
徐盈的視線又落在徐信和秦臻等人身上,很快適應身份地說:“你們護我這麼久,我卻還不知道諸位的真正身份。”
徐信下意識又要跪下,柳江白卻不知何時站在他跟前,手如鐵鉗般扼住他要跪下的動作。
“爹,我不是平安王,您不用跪我。”徐盈解釋。
徐信侷促地看了眼秦臻和薛嫖。
十六年來,他以徐盈父親自居,是為保她安危,如今身份揭露,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。
徐盈在他不知不覺中,與昔日平安王的性情漸漸融合,即便她們的相貌並不相似,但在場見過平安王的人,一眼便認出徐盈身上的另一重影子。
這便是越辛環毫不猶豫認下徐盈的原因。
“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,我們先去避避雨吧。”徐盈道,早已摸清局勢的棕馬終於又跑了回來,被柳江白牽著。
驛站已毀,旁邊受牽連的百姓屋舍裡,因為摩訶門和羽林軍提前埋伏,百姓都受了無妄之災。
杜維熟練地率一隊護城衛清理驛站,除越辛環以外的“飛鷂”自覺守在未被波及的屋舍門外,一同守門的,還有那匹棕馬。
屋內燈火微微,人影重疊放大。
“我與秦臻本是利州軍,算不得平安王舊部,只是那年利州新政受平安王調遣,得到重用。後來新政被迫失敗,利州軍也被打散重編。霧山之變前,平安王本想將你送給接生你的醫館,好留個生路。
“可那時利州被監察,一旦有人相幫,利州百姓便是會被當成平安王逆黨。我自傷腿腳,被劃出軍列,本想將你偷偷帶走。誰知,”徐信看了眼秦臻。
秦臻垂眸掀開左臂袖口,本該遒勁有力的臂膀,竟是一條機關手臂。
秦臻身旁的幾人亦是掀開衣角一邊,有人傷的是手掌,有人傷的是眼睛。剩下的不便掀看,想必也是傷得不輕。
軍中有傷者,無論官職大小,重編之際不得再用。
“我們不是利州軍,是得過平安王照顧的小人物。當年與平安王關係太近的人多被牽連,反倒是我們逃過一劫。”
其中一人說。
徐盈的視線漫過昔日走訪過的叔伯嬸嬸,有些人她甚至從未見過。
直到看見熟悉的屠戶薛娘子,徐盈不由得一頓,“薛娘子?”
薛嫖滿手是血,聽她喚自己,連忙將刀往後腰一別,雙手倉促地往衣服上揩了好幾下,連連應聲,“卑職薛嫖,是平安王麾下輕騎。”
話落,她看向自己滿身血汙,有些羞愧道:“如今改行了,但眼力還在,小姐莫要嫌棄。”
昔日零零散散無甚相干的人,因為徐盈又聚在了一起。
徐盈胸口微微酸澀。
這些人看著她的目光裡,有歡喜慶幸,有心疼感懷。
如果有一天她有機會回到自己的世界,他們怎麼辦?
她視線一轉,不由得看向同樣看著自己的柳江白。
似在替她慶幸有人能護她左右,柳江白嘴角微揚,眼底卻泛著苦澀。
他看著徐盈被大家簇擁,談及從前日後,第一次意識到徐盈與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。
他屬於江湖,是已經大仇得報的靜山派弟子。
她屬於高位,是被所有人擁護著要登上帝位的天命。
他們之間的聯絡,唯有已經不存在的靜山派師兄妹。
柳江白垂眸稍稍後退半步,眼中的苦澀被快速掩下,在退開第二步時,手腕忽的被人握住。
溫熱有力的手掌牽住他。
柳江白一愣,抬眸時,徐盈已經將他引至身邊。
“他是靜山派掌門高徒柳玄,我師兄。”
徐信等人對視一眼。
“不是外人。”徐盈繼續說,“以後有事商議,也帶上他。”
徐信與秦臻連連點頭,倒是越辛環和薛嫖看出點什麼,只管領命。
柳江白因那句“不是外人”心下微熱,手腕上的溫度不及被細細珍藏,便忽的被鬆開。
他下意識回握,卻只撈了半截指尖。
徐盈微微頓住,想起今日他曾因被攆走不安,便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