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文真坐在畫架前,端著一盞茶沉思。
盛臨樂看老師坐在那好像入定了似的,也不敢打擾,乾脆跟蘇文真調換了位置,她坐在了矮桌前,將老師的畫作放在一邊壓好。
盛臨樂盤腿欣賞周遭風景,遠處山林高聳入雲,霧氣好似化為一抹游龍纏繞在山頭,陽光照耀下泛著點點金光,就像游龍身上的金鱗,煞是好看。
“嘎嘎——”
有村民慢悠悠趕著五六隻大白鵝走過來。
村民走近,見這河灘被人佔了,還是些衣著富貴的姑娘小姐,周圍好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看過來。
村民有些畏懼,站在路邊不再靠近。
可大鵝怎會管人是何身份,這裡是它們尋常入水遊玩的地方,頭一昂,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繼續往前。
領頭的那隻壯鵝下來河灘,路過盛臨樂身旁時,張開翅膀大叫兩聲示作威懾,好似在說:這地盤,鵝佔了啊。
初時,盛臨樂還有一點見到大白鵝的興奮,可正臉對上頭鵝那一口齒狀獠牙,就知道這貨的戰鬥力絕對不低。
盛臨樂默默往旁邊挪了挪蒲團,還是遠觀吧,惹不起。
村民鬆了口氣,忍不住提醒出聲:“小貴人,千萬別去招惹它們,那大鵝認生,又十分霸道,小心它咬你。”
護衛聞此,眼神一刻不錯地盯著那六隻大鵝。
頭鵝盯著鵝小弟們下水,又時刻在警戒岸上的人類,見那些人突然看向這邊,霎時不滿,撲騰著有力的翅膀,衝過來就想扇打護衛。
村民生怕這些大漢拔刀砍了鵝頭,連忙上前揮手驅趕頭鵝下水。
頭鵝不忿,在溪水裡對著村民嘎嘎亂叫。村民抹了抹頭上的汗,連連對護衛道歉:“畜生無知,還望貴人們見諒。”
護衛扶起老人家說不會跟她計較,又有些擔憂對盛臨樂道:“三姑娘,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吧?這大鵝兇惡,萬一傷了您……”
盛臨樂倒是覺得這大鵝還挺靈性的,還會衝主人抱怨,像個小孩子似的。
蘇文真還在邊上入定,大鵝那麼吵嚷的聲音都沒驚醒她,盛臨樂只好叫護衛把矮桌搬到了離鵝群遠一點地方。
村民見他們不走,也無可奈何,自己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。
盛臨樂讓雲梅送了杯茶過去,村民緊張得都不知道怎麼接,佈滿溝壑的雙手在衣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,又粗又糙的指尖碰到茶盞杯壁,好似無知覺般,一點也感受不到滾水熱度。
反而眉眼舒展道:“真是暖和,謝謝貴人。”
村民捧著白瓷茶盞,珍惜似的輕輕抿了一口,眯著眼在舌尖品味,又羞赧慚愧地說:“老婆子沒喝過什麼好茶湯,不知怎麼形容,只能嚐出這茶水很是甘甜,不像茶梗子泡出來澀口。”
盛臨樂笑了笑,說:“我也不會形容,好喝您就多喝點,這大鵝都是您的?養了多少年了?”
“不全是,只有……”村民笑了笑,伸長脖子,指向游到溪對岸的最小那隻,“只有那邊的小鵝是我家的,其他那幾只都是別家的。”
盛臨樂驚奇,“不是自家的也能跟您出來?那它們能自己回家嗎?”
村民笑著點頭,說這些大鵝彼此都認識,尋常要是村裡人不得空,最大那隻鵝就會挨家挨戶去叫其他鵝出門玩,在外面吃飽玩夠了,領頭鵝還會把送鵝小弟們回家。
“咱們村裡,丟過雞,丟過狗,卻從來沒丟過鵝。”村民又抿了口茶水,自豪道,“前兩年,夏天時候吧……”
“村裡來了一賊人想偷雞,還是大鵝們把人追咬出村子的,兇得嘞,那賊被鵝叨咬流了好多血,把路都浸紅了一寸深,也不知那人後來是死是活。”
雲梅小時候家裡也養過大鵝,附和道:“是呢,大鵝可兇了,尋常護院的狗子見了都不會主動招惹。”
領頭鵝似乎知道岸上人在說自己,特意展開潔白羽翅,伸展修長脖頸,仰天大叫兩聲。
叫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後,猛地一頭扎進水裡消失不見,很快,它又從一米遠的水面鑽了出來,嘴裡叼著一條巴掌大的鯽魚,衝岸上洋洋自得。
村民笑說:“那大鵝特別聰明,最喜歡叫別人看它抓魚,但抓了它也不吃,就炫耀。每年溪水解凍後,它家裡人還時常靠大鵝抓魚來給家裡開葷嘞。”
好臭屁的一隻鵝。
盛臨樂嘖嘖稱讚,看著溪水裡的鵝群,靈感即來。
盛臨樂取筆沾墨,又將筆尖墨汁在硯臺邊擠壓出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