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所有人都在期盼著西南戰事趕緊平息的時候,京城卻先亂了起來。
叛軍攻城,屍橫遍野。
京城的大街小巷,家家戶戶門窗緊閉,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出門。
每天,我都能聽見城門口的喊殺聲。
一開始,惶恐、擔心、夜不能寐。
直到聽了十多天以後,我已經徹底麻木了。
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叛軍入城,將所有人都殺死罷了。
我並不畏懼死亡,我只是有點不甘心。
寒窗苦讀多年,眼看就要走到最後的關頭,卻被迫終止於此。
我對不起鬱鬱而終的父親,對不起為我操勞多年的母親。
也有負於以誠待我的燕夫人。
直到那一天。
燕雲廷帶領黑甲軍入城,以雷霆之手段剿滅了叛軍,解了京城之危。
我推開了家門,有些茫然地走上大街。
戰火剛剛平息,京城的大街小巷還是一片破敗之象。
到處都是斷壁殘垣,還有火光和未及時清理的血跡。
街上除了巡邏的黑甲軍以外,只有零星的幾個行人。
也是從這些人的口中,我得知了這十幾天來發生的事情。
城門將破之際,是燕夫人帶領國公府數百名護衛親自上了戰場。
是她的義舉燃起了世家貴族骨子裡的血性,各府紛紛效仿參與守城。
是燕夫人帶著這群“雜牌軍”死守城門七日,這才等來了黑甲軍。
燕夫人,救了京城眾人的性命。
那一刻,我的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自豪感。
我所敬重之人,遠比我想象的還要耀眼。
然而我也自慚形穢。
燕夫人一介女子之身,有如此膽魄上陣殺敵。
而我卻龜縮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,心裡還惦記著科考之事。
我向來孤高畫質醒,知道自己該做什麼,以及能做什麼。
可是這一次,我無比痛恨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。
不能像汾陽王一樣,跟著燕夫人一起殺敵!
這場叛亂被平息的很快,一個月以後,京城便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繁華。
而此時,聖上終於下旨重開恩科。
無數舉子歡呼雀躍,但我的內心卻極為平靜。
科考,曾經是我半生的信念,現在似乎只是無數條人生道路中的一條罷了。
若是能如燕夫人期盼的那樣,考中狀元,我自然高興。
但若發生其他變數,我也不會灰心喪氣。
人生海海,可以選擇的道路很多。
最終,我還是被聖上欽點為新科狀元。
而且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“三元及第”!
打馬遊街的那日,我是意氣風發的。
跟我一起遊街的,是我的好友,孟行。
而在圍觀的人群之中,我知道有我的孃親,還有我的貴人,燕夫人。
我想,他們看到我身穿狀元袍的這一刻,內心應該是高興的吧。
他們高興,我便心安。
遊街後的第二天,燕夫人一家子突然上門拜訪,這令我有點措手不及。
看著一臉尷尬喝茶的羅先生,我的心裡隱隱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測。
後來燕夫人主動說要找我娘討教刺繡之法,我內心的猜測漸漸成型。
燕夫人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客廳,只剩下我和羅先生面面相覷的喝茶。
我第一次覺得尷尬,我想此時的羅先生,應該跟我是同樣的心情。
我莫名覺得有點好笑。
原來即便是縱橫官場的老狐狸,也會有如此坐立不安的時刻。
也許是因為燕夫人直接將那層窗戶紙捅破,事情的發展變得極為快速。
只是母親依舊有些下不了決心。
我清楚的知道她在顧慮什麼。
母親寡居多年,吃了不少苦頭。
如今這個年紀嫁人,她怕惹人非議,影響我的前程。
其實我的內心也很矛盾。
我既希望母親能夠找到一個相知相愛的人,與她共度餘生。
但同時,我似乎不想做燕夫人名義上的弟弟。
清醒自持的我,第一次看不明白,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?
那一日,我站在母親的房門外,看著她安靜的坐在繡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