降雪午夜夢迴的時候,耳邊總會響起孃親死前跟她說過的話。
“雪兒,你以後一定要做一個獨立、堅強,只忠於自己的人。”
“這世上的男子,大多負心薄倖,萬萬不可因為一時沉迷情愛,便丟棄了自我。”
“雪兒,千萬不要,不要落得像孃親一樣的下場……”
降雪每每從夢中醒來,都覺得心口抽痛的厲害。
她忘不了曾經發生的一切。
……
降雪原名蘇雪,出生於江南的一個小富之家。
蘇家世代學文,出過不少秀才,也稱得上一句聲書香門第。
蘇父、蘇母原是青梅竹馬,成年後順利成婚,是遠近聞名的恩愛夫妻。
蘇父對降雪這個獨女寵愛有加,從來不會因為她不是男兒身,而有所輕視。
小的時候,降雪也常常窩在蘇父的懷裡,聽他念三字經、百家姓。
蘇母則是在一旁安靜的做著繡活,偶爾看一眼父女倆的互動,眼裡滿是幸福的笑意。
原本降雪以為,幸福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這樣下去。
一切的轉折,發生在她剛滿十歲的那一年。
那年,府裡來了一個花姨娘,蘇父對她寵愛有加。
至此,降雪在她孃親的臉上便再也看不見笑顏。
曾有許多次深夜,她經過蘇母臥房的時候,還能聽見裡面傳來隱忍的哭聲。
然後有一天,蘇父笑著跟府裡上下宣佈,花姨娘有了身孕。
蘇母的院落,更加冷清了。
降雪那時候年紀小,還不懂男女間的情愛。
她認為是花姨娘離間了爹孃之間的感情,卻不曾知曉,若是真情猶在,又怎會輕易被人挑撥?
後面的一切變得越來越糟,花姨娘生下了一個男孩,在府中就更是耀武揚威。
蘇母本不想與她爭鋒,反正她已經對夫君失望透頂,只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安心度日。
可是,人的慾望是無窮。
得隴,則望蜀。
花姨娘想坐上正妻的位置,蘇父也想讓自己唯一的兒子,成為名正言順的嫡子。
於是他們偷偷給蘇母下了慢性毒藥,致使她的身體一點一點衰敗下去。
直到油盡燈枯,含恨而去。
降雪知道,這一切都是她的好爹爹,還有花姨娘做的。
但是她太過弱小,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,更加沒辦法替她的孃親報仇。
她只能隱忍下來,期盼著自己能夠變得強大,強大到徹底掌握自己命運。
可是花姨娘和她那個狠心的爹爹,並沒有給她成長的機會。
蘇父為了滿足花姨娘奢侈的花銷,將家產甚至蘇母的嫁妝肆意揮霍。
蘇家本就不算富有,才不到一年,那微薄的家底便被揮霍一空。
然後,蘇父大概是著了魔,竟然被人慫恿著進了賭場。
一個半輩子只跟書本打交道的秀才,如何懂得賭場上的門道。
他不僅將手中唯一的一點銀兩輸了個精光,還欠下了鉅額的債務。
當人陷入困境之時,埋藏已久的醜惡面目,便會暴露出來。
降雪沒有想到,她的好爹爹竟然會將她賣給人牙子。
只是為了換取微不足道的十兩銀子。
對,僅僅十兩。
十年的父女之情,只值十兩銀子。
降雪對這個家的最後一絲幻想,也終於煙消雲散。
她記住的只有孃親臨終前說的那段話,牢牢的刻在了腦海中,從不敢忘。
在人牙子手中幾經輾轉,降雪來到了京城,並且進入了燕國公府。
國公府人丁簡單,主子們也都是寬和之人。
降雪心想,或許是孃親在天上保佑她。
然後有一天大姨娘說,世子爺的書房裡缺個伺候的丫鬟,須得會識文斷字。
府裡的人都知道,世子爺燕雲廷喜歡長的好看的人。
閒雲軒裡,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廝,無不皮相出眾。
然而好看的丫鬟易得,會識文斷字的卻少之又少。
畢竟能識字的女子,出身不會太差,何至於淪為奴婢?
可惜,降雪就是這個例外。
無論相貌,還是才學,她都完美的符合大姨娘挑人的標準。
於是年方十三的降雪,順理成章成為了燕雲廷的侍墨婢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