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細雨說著打算起身,“姐,讓我來……”
時卻一隻手給他按回去。“老實休息。”
見男孩乖巧點頭,不再試圖搭手,她想想,取了把摺疊的工兵鏟充作烤火翻炭的工具,頗有些滑稽地搞上好一會,才勉強將木炭架成便於完全燃燒的一堆。
沈司奧叮噹哐啷地在旁邊拼播放器,目睹時卻艱難架木炭堆的全過程,毫不留情地嘲笑她。
他捏了根感測線指向坑洞裡的木炭堆,評價道:“危險建築。”
這回輪到時卻翻他白眼:“不幹活的人……”遂沿嘴唇作出個“拉鍊封口”的手勢。
番茄在細雨懷裡賴了一會,很舒服地側過身,後腿輕輕蹬男孩兩下,抽抽溼漉漉的鼻子,打起瞌睡。
夜漸深,人們消停不少,或高或低的談話聲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織成一張無形的網,輕柔地籠罩在這片被劃分給紫蠍們的區域上。
時卻聽到有小隊商量明天的狩獵行程,還有人躲在帳篷裡玩玄學,靠丟骰子決定去打獵還是去挖變異植物。
摩托被停在帳篷旁,其上掛著她洗好的衣物。上衣和褲子因過長,有部分垂掛下來。
夜風鑽入這垂掛的部分之中,使它們不時微微晃盪,遠離又貼蹭,貼蹭又遠離堅實冰冷的摩托表面。
她抬頭,穹頂高懸明月與密密麻麻的星子。今晚甚至天氣絕佳。
“姐,我送你個禮物。”坐她邊上的細雨說,將手從番茄緩慢起伏的腹部挪開,由衣兜裡抽出一隻嶄新的藍色鋼筆。
細雨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:“謝謝你昨晚做的一切。”
時卻不清楚這種情況下,蠍子或藍蠍那邊是否還能買到這種東西。
她接過鋼筆,乾脆利落地道謝並收下這個禮物。
“你平時會用鋼筆嗎?”她以輕鬆閒聊的口氣問。
細雨嘴角彎彎地說會。
“喜歡用什麼墨水?”時卻道,在記憶裡隨便翻了倆顏色,信口胡謅,“我喜歡用灰色……藍色也行。”
“好巧哦,姐,”細雨驚喜地說,“我最喜歡用藍色的墨水。”
有什麼在時卻的腦中一閃而過,速度太快,她一時沒抓住。
細雨:“說起來,姐,我和流螢姐商量好了,後邊恐怕要輪流麻煩你。”
“那後天來,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?”時卻下意識問。
三個人散步?去老金那打撲克?燒個烤?還讓番茄和他玩?
總不能拿腦子裡入伍新兵那些玩意,教小孩打槍吧。
細雨一愣。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懷裡的番茄,抬頭望望夜空,再低頭回來看時卻。
這個剎那,靈光再現,時卻迅疾抓住它。
她記起來了,在流螢房間,她曾意外讀過一本裝訂粗糙的小說冊子。
那本小說冊子的末尾,有兩一藍一黑兩道筆跡。
她看向細雨,男孩沒等她說話,自顧自地開口了,語調更輕,更飄,彷彿在描述某個極容易被從中喚醒的美夢:
“姐,你喜歡看小說嗎?我那有好多小說,後面我每次過來,就帶一本,我們一起看,怎麼樣?”
時卻從喉嚨中擠出個啊的音節。
鬼使神差地,她進一步問,細雨準備帶來些什麼小說。
細雨捂嘴笑道:“羅曼蒂克那種型別哦,而且都是好結局。”
木炭堆裡,忽然有火星爆起,伴隨輕微的嗶剝聲響,炸開一小簇橘紅光點。
這些橘紅光點無序地散開、上升,迅速熄滅於冰冷的空氣中。
時卻還記得流螢房裡那本小說冊子的內容。
她不確定細雨指的好結局,是哪種意義上的好結局。
她竭盡所能地找話題,和細雨有一搭沒一搭,繼續聊了些閒話。
當晚十一點半,發白的木炭堆靜靜地堆在淺坑洞底,細雨戀戀不捨地告辭,說要回去了。
他走後,時卻和沈司奧也準備休息。
帳篷外自然需要收拾。整理到坑洞附近,時卻抄起工兵鏟,輕輕地碰了一下那木炭堆,後者悄無聲息地坍塌。
她傾斜鏟子,如熱刀切黃油般毫不費力地插/入那些發白的餘燼中,手腕上挑,打算將其倒出坑洞外。
一陣急而冷的夜風吹過,鏟上的灰白餘燼全散了,飛揚得到處都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