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胤跟著她到了增成舍,孟婉並不知道,但解決掉了齊良人治病的事情,她回到掖庭之時,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,倒是難得睡了個好覺。
天微明之時,宮女們陸續起身,多年的晨起習慣,讓她雖然只睡了兩個時辰,但醒過來時,全身的倦意也已經消散了。
想起昨晚回來之時,從南宮帶回來的包袱,昨夜天黑,她沒有吵醒旁人,所以沒有拆開看。
這會見著人差不多都出去洗漱了,她才將包袱開啟,隨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個雕刻的有些粗糙的小宮女木雕。
目光望向木雕的剎那,呼吸也跟著疼了瞬,這個木雕,是她及笄之時,纏著容胤雕的。
當時在她眼裡,容胤整日坐在那裡頹沉發呆,整個南宮之中,有時候就像是座孤墳般安靜。
而他一坐便是一天,既不搭理她,也不會主動開口說餓或者渴。
當時她不過十四歲,還沒到及笄之年,在宮牆之外時,聽到傳聞中的太子,都是高高在上,未來位極人尊的。
可是容胤給她的感覺,卻與傳聞有所不同,而是讓她心生出幾分憐意。
到底是天家無情,竟是對自己的兒子,都這般狠,還不如百姓家中的父慈子孝。
當時孟婉想了好久,終是忍不住,壯著膽子拿了木頭和刻刀,纏著這位總不說話的太子,給她雕個像。
開頭他不搭理,她便想著法子求他,終有一日,她準備要放棄了,躲在自己屋子裡沒去找他。
可卻是沒想到,傍晚時分,容胤過來了,玉樹芝蘭的俊朗少年,站在她面前伸出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。
“不是說要讓我給你雕及笄禮嗎?怎麼今日沒來了?”
看著那雙手,孟婉第一次覺得,原來這世間真的有無可挑剔的人。
而那一日,是他主動與自己說話。
她想,許就是在那一刻,她對容胤的感情,便種在了心裡,只待破繭化蝶。
她還記得,那幾日,容胤坐在那裡的時候,沒有再發呆,而是一手執木,一手執著刻刀,神情專注。
他以刀似筆般,輕輕在木頭上刻畫著,修長的手指在木頭上游走,每一筆一畫,翩若游龍。
南宮只有她一個人,宮中的瑣事不多,做完之後,她就會坐在他身邊,歪著頭看著他,時不時給他遞上茶盞。
那樣安靜寧和的日子,直到今時今日,回憶起來,仍然歷歷在目而又遙不可及。
時光如刀刻,只留下了這個木偶,卻帶走了太多太多。
收回思緒,她將木雕收進包袱,裡面放著些她以前的舊衣裳。
昨晚她拿起包袱時,分明覺得有些沉,於是想了想,將裡面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,這才發現,原來在衣服裡,還裹著一個荷包。
開啟來,放著幾錠銀子,一共三十兩,看著這幾錠銀子,孟婉澀苦的壓住唇角。
宮女每年的俸銀是五兩,六年,三十兩,容胤這是將這六年悉數償還給了她。
也好,從此不虧不欠。
她將銀兩重新收好,又將東西全都放進了櫃子裡,這才走出西廊房。
洗漱,用膳,開始一天的活計。
各殿各宮將衣服送來後,孟婉便如前一日般,開始清洗起來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容胤特意交待過,今日給她的衣裳,恰好又是東宮的。
看著木盆中那件常服上的墨漬,孟婉想到那晚,自己不小心研墨之時,打翻在他身上的,眉眼又微微黯了黯。
拿起澡豆塗抹在那塊墨漬上,仔細揉搓著,很快,掌肘處便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。
她看向疼的位置,這幾日冷水洗衣,原本就有凍瘡的手,這會已經開始有些潰破。
眉頭微微皺了皺,她將手往宮服上輕輕擦了擦,隨後站起身回屋,找出舊布撕開來,將凍瘡的手給纏上幾道。
浣衣局的宮人,通常都是用這樣的法子來止住傷口潰破的。
若是因血汙弄到了貴人們的衣服上,輕則不給吃飯,重的可是要挨板子的。
她將手包好後,重新回來仔細揉搓起來,手上纏了布條,洗起來已經沒有那麼疼了。
晨陽初升,再到正陽直入,天邊日頭照進院中,已是正午用膳之時。
孟婉將盆裡最後一件衣服用清水漂淨,正準備起身曬起來,身後傳來聲音。
“婉姐姐,你洗好了嗎?我們一起去用膳吧。”
她轉過身,只見月姝朝她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