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今夕何夕。
外面的鳥兒開始叫了,應該是早上了。
不是冬季,屋裡依舊燒著暖爐,床上的人裹著厚厚的棉被,本是如花的臉上慘白一片。
“府君,還是喂不進去。”
綠韻端著藥扭過身去看著謝忠,拿著勺的手微微顫抖,眼中蓄滿了淚。
“小姐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,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。”
“這……”謝忠不由也犯了難。
府醫檢查並沒有什麼大礙,膝蓋處也讓婢女上了藥,偏偏一直手腳冰涼,水喂不進去,藥也喂不進去。
謝藍汐扶著謝嬌允坐起身來,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,格外心疼地看著她,想了想覺得憋屈,對謝忠道:“父親,此事我已找人問了個明白。謝招娣不過是比賽得了個第二,您便對她動輒打罵。三妹妹做的對。”
謝長年點頭,垂頭,聲音帶著低落:“在我們幾個中就數三妹妹最懂事,她頂撞了您回頭她自會受罰,她一向如此,我不信父親不知。無非是在氣頭上不肯見她。”
“說來此事也怪我和大姐,昨日做功課太晚沒有去與三妹妹聊些家常,不然也不至於如此。”
馮夫人在一旁沒說話。
陳姨娘:“好了,少爺小姐,你們就不要責備府君了,府君心裡也不好受,怪只怪…三小姐脾氣太犟了,非要如此折騰她自己。”
“是她脾氣犟嗎?!”謝藍汐一聽這話就坐不住了,眼淚大顆地滾了下來,卻死死盯著陳姨娘,帶著斥責和不滿:“你昨日也在,有那麼多時間跟父親說,為何你不開口?現在成這樣了,誰也不願意看見,就把錯歸結到一個開不了口的人身上,真是好生無理!”
陳姨娘被謝藍汐一吼,氣勢瞬間弱了下去:“我……是我言錯。”
綠韻跪了下來:“奴婢是小姐的貼身婢女,小姐如此,奴婢也脫不了干係,請府君責罰。”
謝忠搖頭,目光有些悲慼,“罷了,你既是她信任之人,責罰就免了,若是真的不行了……你替她梳洗入棺吧。”
這個場景亦如多年前一樣。
如多年前在邊關,也是這般。
病重得大家以為她要死了,後來不知怎麼就活了,雖然仍然虛弱,但還是活了過來。
可是現在呢。
毫無辦法。
一天下來看了多少醫師,連宮裡的御醫謝忠都豁臉去請了,依舊沒什麼用。
謝忠看了謝嬌允半晌,才開口。
“夫人,取族譜吧。”
族譜一般是有新生兒或族中有人死去才會拿出來,要麼就是族中有立大功之人取出記其功名。
“這……”馮夫人猶豫,擔憂看著謝嬌允,“府君,當真是沒救了嗎?”
謝忠低頭,不知道在想什麼,又兀自抬起頭,看了綠韻一眼,“你跟我去一個地方。”
綠韻不知所以,卻還是點點頭。
“是。”
謝忠去的地方是丞相府。
牌匾上“上官”兩個字格外顯眼。
“麻煩通報一下。”謝忠走近守衛,給他遞了塊將軍令牌,“謝忠求見上官公子。”
上官公子?
守衛有些困惑,沒多問什麼,“謝將軍請回吧,我家公子今日出去了,估計要晚上才回來。”
謝忠:“不必,我是有急事求他,在此等著便好。”
守衛猶豫著開口:“謝將軍,丞相也在府中,不若我稟明丞相進去坐著等?”
謝忠搖頭,看著遠方交錯的人群,不知在想什麼。
守衛見他這樣,沒有再開口了。
等入了夜,街上終於有了個身影,謝忠忙走過去朝著那人彎腰行了個大禮。
“謝將軍?”那人虛扶著謝忠,聲音帶著不著調的腔,“謝將軍這是做什麼?對我一個小輩行如此大禮,可是折煞我了。”
謝忠抬頭,帶著懇求的語氣:“上官公子,謝某有事相求,可否移步到謝府中說話。”
能讓如此自傲的謝忠這般姿態,想來是出了什麼大事。
路逸停略一思索,看了眼謝忠身後的綠韻,似乎想到什麼,也就同意了。
等到了謝府,謝忠在前面走著,給路逸停帶路。路逸停觀著格外熟悉的路,這條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,不過每次都是飛簷走壁,很少能正大光明出現在這裡。
他明知故問,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疑惑:“謝將軍這是要帶我去哪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