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茉的生日在週五,四月二十一號。
徐為祀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,每天跟數著日子過似的。而就在週五的前一天,發生了一件平淡又沉重的談話。
這天下雨,一兩點鐘的天已經黑成五六點的樣子。風嗚嗚地響,帶動著剛長出葉子的梧桐樹,簌簌的,吵得很是頑皮。暴雨持續下著,沒有一絲要停的跡象。
而就是這般讓人不太想出去的天氣,一個純黑的傘,出現在無人的道路,白襯衫黑西裝褲,身形微胖,肚子上卻沒有一絲贅肉。
技術系屋簷下,他收了傘,耳鬢邊修理精緻,卻也忽視不掉細小的白髮。
他目標明確地上了樓,二樓拐彎,停在了徐為祀的辦公室門前。
徐為祀專注著自己的事,許久才發現門口的人,抬頭,待看清,愣了一下,放下筆,起身禮貌喚道:“杜教授。”
杜長海原本嚴肅的臉,聽到這聲,扯唇笑了笑。
辦公室裡沒有人,也方便了他們談事。
“都教授了,還這麼用功?”杜長海把傘放在門口,跨了臺階,關了門,走到面前,調侃了句。
徐為祀給他搬了椅子,輕聲回答:“我習慣了。”
杜長海滿臉欣賞的看著他,語氣微沉:“還得是年輕人,上進心強。”
徐為祀穩重地坐著。畢竟對他來說,學院裡都是比他有資歷與實力的教授,他算個小輩,得恭恭敬敬的。
“今天來找你,是跟你聊一些家常話。”年紀大的人越不懂拐彎抹角,直接說明,對誰都舒服,“姜茉是我侄女。”
此話撂明,空氣靜默了幾秒。外面的雨卻變得清晰起來。
徐為祀大概也猜出杜長海來找他的目的,垂眸,嗓子微啞:“杜教授是來讓我遠離她的嗎?”
跟聰明人說話,省了不少口舌。
杜長海笑了起來,眉眼嚴肅幽冷,卻不帶一絲笑,反問他:“你會嗎?”
他很堅定:“不會。”
跟杜長海猜到的一樣,他會拒絕。可這些只是前菜,後面才是他來的主要目的。
“小徐,你也快三十了,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該上上心,你不急,父母也要急了。”杜長海幽幽道,“結婚啊,要找個年齡相仿,共同話題多,能聊的來,以後生活上也不枯燥。”
徐為祀低著頭,一聲不吭,知道他還有話要說。
“我們家姜茉,沒心沒肺,被他父母寵得不行,一點苦頭都吃不了。而且還年輕,談個一兩場戀愛再結婚也不遲,不結婚父母也樂意養著,她是沒什麼苦惱的事。”
杜長海嘆了口氣:“當初她說要追你,我以為她是玩玩的,沒幾天就放棄了,直到為了追你成績下降,我讓她遠離你,她反抗,我們吵了一架,才知道她不是玩玩這麼簡單,她很認真。”
“小徐,你應該懂家長的心情。你很好,但你不適合姜茉。”眼神灼熱,但卻沒有一絲波瀾。
徐為祀喉結滾動,此時屋裡安靜極了,清晰的雨聲沖刷著緊閉的窗戶,風一陣一陣地響,彷彿要衝破玻璃,讓徐為祀清醒清醒。
“杜教授,喜歡不能用年齡限制。”他極為平靜地反駁,也表示了自己的態度。
杜長海嗤聲一笑,沉著應對:“你是無所謂,那姜茉呢?你希望她被人謾罵嗎?先是你教授的身份,學生跟教授在一起,傳出去受到影響的誰?是姜茉。再者是年齡,你們相差十歲,她難道就要遷就你,把自己的青春與未來都放在你身上?你會不會太自私了!你的喜歡就是道德綁架!”
後面幾乎震怒了,想著他要是不阻止,後果真不是一般人承受的了的。
“或許你的父母也不會同意,你難道就要帶著不被祝福的婚姻,跟姜茉白頭到老嗎?假如不同意結婚,你難道就要這樣一輩子無名無份的過下去嗎?”
“她是姜家的寶貝,捧著呵護,給足愛長大的,然後因為喜歡,跟你去受委屈,讓她的父母情何以堪!”
徐為祀久久沒說話,腦海裡過濾著他所說的場景,眉頭緊緊皺了起來,呼吸變得微弱,整個人都有些不自然,淡淡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短短四個字,聽出了他無可奈何的妥協。
杜長海一陣口舌跟他說明白了,人輕鬆了不少,站起身,無奈道:“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,好好想想。”
杜長海走了。外面的雨依舊沒有要停的跡象,反而越下越大,彷彿要把這座城市的陰霾全都沖刷掉,也把這場談話洗滌得一乾二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