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敢問尊駕是哪一家的女眷?”
對方招搖奢侈,非富即貴,萬事先敬羅衣準沒錯。
薛嫖不由得挑眉,“哪一家?”
她指了指車窗上懸著的牌子,“這個不認識?”
男子順勢望去,見那鑲金的牌子上只有個“盈”字,他絞盡腦汁也無法對上與塗州來往密切的貴人女眷裡,有這麼一尊天神,便疑心是什麼上不得檯面的人裝神弄鬼,語氣不善道:“既然報不出名號,總該有路引吧?”
薛嫖聽出他話裡的輕慢,冷笑道:“怎麼塗州現在盤查讓進城的人,只能報你認得的那幾家嗎?”
那人正要找藉口將她們扣下,卻聽薛嫖壓低聲音道:“宮中辦事,你膽敢阻攔!”
說罷,薛嫖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塊黃金令牌。
男子只瞧了一眼,那上面刻著的“鳳”字幾乎將他的天靈蓋瞬間擊中。
宮中有誰能用這個令牌,已經不言而喻。
不是便於出宮的軒轅令,而是見令牌如見本尊親臨的黃金令!
他立刻跪拜,驚恐地壓低聲音道:“臣有眼無珠,驚擾鳳駕降臨,還望恕罪!”
薛嫖若無其事地收起令牌,並未說話,因為這人識相地朝馬車跪下,問的也不是自己。
並駕的雙馬輕蔑地打了個響鼻,馬車內的人沉默不語,無聲的壓迫令他背後的衣襟溼透。
他知道城門盤查的其他塗州軍面色不解地望著自己,卻也無法立刻解釋。
此人攜黃金令秘密而來,必然是替中宮辦不可聲張的事,若他出言壞了貴人的事,腦袋不保不說,恐怕還禍及家人。
良久,馬車內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,“竇仲山。”
竇仲山一愣,無暇思索對方如何知曉自己的名字,下意識伏低背脊聽令。
“日落前,把九溪礦場騰乾淨,你來接管。”
竇仲山伏在地上猶豫,“可衛將軍……”
清冷的聲音似乎裹著幾分殺意,“敢抗旨,看來你已經姓衛了。”
竇仲山心跳如鼓。
塗州軍被衛將軍的人分管後,他雖心有不甘,可家中妻兒老小皆在塗州和那些人的眼皮底下,他不得不從。
知州與監軍早已屈服於那位衛將軍的威懾,令他們嚴守塗州外來的朝廷兵馬,但中宮出來的人除外。
聽那些將軍傳言,中宮那位似乎已經偏向衛將軍了。
現在這位貴人的語氣,竟然有責怪他歸屬衛將軍的意思。
竇仲山識時務地俯首再拜,“臣不敢,只是臣手無實權,恐怕……”
咣噹。
沉甸甸的物件被扔在他面前,被濺起的碎石崩在身上,又順著他的衣服滾下。
竇仲山不敢抬頭去看,那道清冷的聲音緊跟著落下。
“先用著,來日塗州都監是誰,你自己把握。”
說罷,並駕的雙馬緩緩帶著那份沉重的指令進城,奇怪的是,城門口盤查的塗州軍竟無一人敢阻攔。
良久,竇仲山抬頭,看見眼前躺著的那塊令牌。
——龍首銅令。
這是西厥衛將軍衛嘉的調軍令,那位貴人怎麼會有?
她到底是誰的人?
塗州軍剛剛放她進去,是因為看到了類似的令牌嗎?
這些問題他來不及捋清楚,手上的銅令似乎比他身上的鎧甲還要重。
指令已經下達,他要拿著龍首銅令,去接管九溪礦場嗎?
接管後,那些被抓來的流民是放是關,安置在何處,真的是他能決定的嗎?
竇仲山握著銅令,沉重地看著礦場方向。
他此生絕不姓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