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劭退走。
王承先、楊鳳、許萇、董志張幾人卻沒有一同離去。
遲疑片刻。
許萇當先抱拳道:“盛齋公,我等來此目的,無可諱言之處,只當今桓志昏庸怠惰,一應政令皆出自郭況那宦豎之手,以盛齋公之明,何以相助此輩?”
說到這兒,許萇更是顯得激動,甚至拿自己做例子。
“便以我許氏,自先考去後,著意靠攏新昌,奈何那昌宮苑竟為郭況所制,今時今日,我等若無新君可奉,亦當奮起勃發,清理佞幸!”
許萇說得大義凜然,不過他身旁幾人雖說微微點頭,卻也沒有附和,畢竟許氏早先選擇桓志,並不得王承先等人看重。
他們今日聯袂而來,實在是沒有選擇之下的選擇。
王承先當下便也開口道:“盛齋公,桓志為人,我等於檀德臺上已是看得分明,本來他若就此維持,也還罷了,如今卻將政令大權盡數委於一宦豎之手,正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!”
董志張也道:“不錯!後漢常侍亂政之禍近在眼前,盛齋公何以維護此輩?”
後漢時,朝臣、外戚、宦官,圍繞皇帝輪番掀起黨爭,最後以宦官佔據全面上風,卻在末帝之時盡被張角誅殺為結局。
漢亡後,各地名士議論後漢,多是以宦官亂政為漢亡首要教訓。
故而,蓬萊這裡,郭況掌控昌宮苑的訊息一出,哪怕是董志張這些已經看清了謝弼、孔劭等人面目的大修士,也不得不首先考慮,將桓志身邊的郭況解決掉的問題。
這般情況下,董志張等人也並非一下子就選擇了孔劭,而是先與丁夏、高獲、叔孫無忌等諸多有著治政一方經驗的名士接觸過的。
可惜丁夏先前得陳仲點醒,深覺自己對管子之道的領會出現巨大偏差,不肯在沒有把握之前,再去嘗試承擔更大的責任,整個蓬萊道洲的治理,他自認做不好。
高獲的理由也是大同小異,他在檀德臺論道法會上,看到了自身修為境界的不足,隱約明悟了在感應之後的前進方向,再加上他有著治理滄海郡的經驗,深知治政的艱難,絕不下於修行,哪裡還敢妄圖爭奪蓬萊道洲的君主之位?
叔孫無忌倒是不在乎此類,但他的治政理念,與絕大多數大修士都不相合,除去董志張願意支援他,其他人都不肯。
最後數來數去,竟是隻剩下了一個孔劭!
孔衍卻也知曉董志張、王承先等人的真誠。
但是,他們只看到了郭況的身份,卻沒有再去考察郭況的諸般政令到底如何。
由郭況實質上代掌蓬萊君之權,固然對桓志、桓氏都不是什麼好事,但只要眼下還能維持,何必非要去更換呢?
特別是沒有合適的繼任者出現的當下。
蓬萊的內憂外患並不少!
特別是王素的威脅,以及孔劭的野心。
一旦改變了現狀,又無法限制孔劭,戰亂就是必然到來的事情。
那個時候,他們今日這些力主推翻郭況、桓志的人,再去刺殺孔劭嗎?
恐怕孔劭收取三郡,以形名說取得大法力之後,也根本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刺殺的了!
只是,孔劭的問題,他們必定也曾想過,或許他們認為可以應對。
然而那王素……
他們應當是不知道的。
孔衍偏偏還不能說。
人心最經不得考驗。
程仲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。
“不必多言!”
孔衍硬起心腸,冷冷阻止董志張等人再說下去。
王承先氣得跺腳,終是負氣而走。
董志張、楊鳳也無可奈何,同許萇一道,追著王承先離開。
粱籍始終沒有說話,慌忙低頭而去。
只剩下一個方廣。
他自去了丁夏身邊,也不常與所謂名士交往,只是自顧自修行,孔衍不識得他,卻聽他低聲問道:“盛齋公可知,今日之前,便有許多人言說,公已俯身於閹人座下?今日之後,恐公晚節不保。”
孔衍毫無表情變化,這樣的事情,那不是早就在他預料之內的麼!
方廣又與孔衍對視許久,忽然長笑一聲,對孔衍抱拳行禮,卻沒有再去與先走的王承先等人一路,而是自顧自朝著東南方向去了。
陳仲向他推薦的丁夏,他見過了。
陳仲之下,襄公矩隕落之後,蓬萊最負盛名的前輩大修士,如今他也見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