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樑光禿禿的山頂上。
溫老大和一條豺雖然看不清楚村子裡的具體狀況,但他們能夠看到一棟棟房舍,猶如孩童手中的“和泥”一般,紛紛倒塌,大片大片的黃土揚起在空中,令他們的心肝跟著一顫一顫……
那是他們的家,沒了。
溫山郎又看片刻,臉上露出擔憂之色,他能夠感知到村中橫山娘娘與司亮的戰況,神力並不算很強的橫山娘娘與之交手不過片刻,便已岌岌可危。
但祂如今是在為逃走的村人們拖延時間。
也幸好司亮似乎並不怎麼在乎走失的“丹材”,很是配合地與橫山娘娘鏖戰不止。
“走吧!”
溫山郎悄悄捏了一下自己脖頸下掛著的一枚香樟木掛件,那也是一尊橫山娘娘像身,只要他們這些人進入了橫山深處,不再有被追上的危險,橫山娘娘便隨時可以退至他們的身邊。
身旁兩人雖說是成年人,但卻並無什麼多餘想法,當下轉身便走,不再多留。
很快,三人便追上了先行一步的村人們,只是莫名的,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,看著溫山郎三人到來,全都難以抑制地露出恐懼神色。
溫老大好似意識到了什麼,拉住溫山郎便想逃走。
但卻沒有拉動。
一條豺動作更快,溫老大沒能拉動溫山郎的功夫,他已是當先竄下了村人們走過踩出的野徑,只是還沒有跑出幾步,便猛然發出一聲慘叫,雙手捂著胸口,倒了下去。
溫老大瞳孔緊縮,他剛剛明明什麼都沒看到,一條豺是怎麼被打倒的?
溫山郎拍拍養父粗礪的手背,獨自上前兩步,朗聲開口:“先生何必為難這些凡俗,還請現身一見。”
話音落下。
登時有掌聲響起。
“啪啪啪!”
一身陰陽道袍,長鬚飄飄,風度極佳的太和老道,領著兩名臉色僵硬、難看的少年道童,出現在了不遠處。
“老道這兩個不成器的童兒,想來便是折在小郎君之手?聰靈通篤,才貌過人,不想鬼神所誕之子,更能有此俊秀。”
溫山郎面色不變,似乎完全不為自己的真正出身,被那太和老道點出而有所驚訝,雖說早年間他被刻意送給凡俗獵戶,也就是溫老大收養,但其根腳終究非凡,生來便有智識,且具過目不忘之能,自家出身來歷,他全都一清二楚。
母親姚娘子,本是被迦樓捺鬼王霸佔的山民女兒,後來隨著迦樓捺鬼王被架碓寨宋氏收服,敕封為神,她也在隨後被迦樓捺鬼王分出權柄,成為了一名陪侍神女。
再之後,母親姚娘子遇到了正向太和老道提供“丹材”的廖希同。
母親不忍那些無辜兒童被害,入夢勸告廖希同,廖希同不知是有意,還是無意,與入夢的姚娘子感氣神合,遂致姚娘子有孕,最終生下嬰兒。
姚娘子與廖希同唯恐被迦樓捺鬼王、宋康成發現,由姚娘子尋機,將嬰兒送給了石樑村獵戶溫老大收養。
在這之後,姚娘子與廖希同暗中謀劃,逐漸使姚娘子權柄超出迦樓捺鬼王所賜,轉而謀取了橫山娘娘的名號,於橫山內外百姓中,有了護佑生產、保護小兒康健、使婦人心靈手巧等諸多職司,也終於讓姚娘子脫離了權柄來自迦樓捺鬼王,而對祂造成的限制。
所有這一切,溫山郎都早已知曉,太和老道想要用這些東西動搖溫山郎對母親橫山娘娘的信奉,完全不可能。
“先生既然知曉晚輩來歷,不知先生如何才肯允准晚輩,帶領鄰里親戚離開?”
溫山郎很是守禮,雖然知道這請求多半不可能被應允,仍舊想要試上一試。
太和老道聞言笑道:“小郎君偷了老道丹材,卻問老道如何才肯放你離開?這未免不合情理吧!”
溫山郎微微蹙眉,所謂丹材,他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。
那些被搭救出來的孩子,年歲大多與他相當,如今個個都因為服食丹丸而陰陽失調,身體、智識已是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,讓人看了心中不忍。
“先生也是有道之人,以人煉丹何其可慟,還望先生大發憐憫,放過那些孩童。”
溫山郎自己尚且是個孩子,說起這些卻是一本正經,叫人看了未免覺得可笑,但無論是被迫停下腳步的村人們,還是對面的太和老道,都沒有絲毫笑意。
“小郎君年歲尚淺,今日說什麼大發憐憫,卻不知待你年屆百歲,性命將終之際,是否還能說出這些話來。”
太和老道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