迦樓捺鬼王的洞府,鈞平曾來過一次。
陳仲親身入內,則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體驗。
穿越現世與秘境之間的界限。
這種經歷可說是絕大多數修士都沒有過的。
那絕不是推開一間房舍的門扉,然後走入進去,也不是強行刺穿了什麼阻礙,不是弩矢穿透皮甲……
那種感受,很奇妙。
如果一定要說像什麼,陳仲想到的是《道德》中先師的一句話——吾不知其名,故強字之曰道,強為之名曰大。
穿越那層界限之際,陳仲感受到了一種“扭曲”,那是對現世諸般道理的扭曲,只是那種扭曲又是自然的,就像是在這裡“扭曲”就是大道一般。
在那界限當中,陳仲所習以為常的現世的一切道理,都已不再適用。
但如此清楚地感受到這樣的狀況,則又讓陳仲明白,“扭曲”的道理只是現世道理的一部分,而不是全部,至少他這個來自現世的人,以及他自身所擁有的一切,特別是思緒中的種種文字、概念,都是未曾“扭曲”的。
所以,秘境只是秘境,而不是另一處現世。
秘境依附於現世存在,它們實質上仍是現世的一部分。
那種好似大道先天地而生,獨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的感覺,只是因為陳仲自身修為境界的有限,對大道的認識淺薄,所產生的錯覺。
只是像,並非是。
這種明悟讓人又是興奮又是失落,好在陳仲早已過了會被某種新發現影響心境的年紀。
秘境這種當世罕見的地界,若無一些特殊之處,才是真正的不正常。
說起來,先前陳仲一路向下的過程中,其實也有過一段類似的經歷,只是那時要專注於斬殺穢氣,而且當時的“扭曲”並不顯著,大約只是使“距離”、“方向”、“速度”等道理有所區別。
故而當時陳仲並未在意。
只是如今想來,恐怕秘境界限處的“扭曲”,也並非突然而來,它本身就會有向外擴散,從而產生“外圍”區域的傾向。
姚娘子之前說,洞窟向下“萬丈”,只怕就有那處不甚明顯的“扭曲外圍”的影響在其中,如此,萬丈實非萬丈,也便算不得什麼錯漏了。
陳仲感嘆過,負手將這小小洞府的一切景象,都收入眼中。
這裡實在不大,恐怕也就相當於,當初仙門郡朝廟中,百姓自發供奉陳仲草像的,那間偏殿兩個的大小,而高度還有不如。
早先,迦樓捺可能是以屏風、掛簾、櫃格之類的擺設傢俱,將洞府分隔成了多個相對獨立的房間。
但如今所有的東西,都或倒或歪,一片狼藉。
僅有黑白灰三色的洞府內,正中央一處方臺,最為規整,看起來像是廟宇裡用於擺放神只塑像的模樣。
奈何本該出現在那裡的塑像,已是被鈞平收走,如今正在陳仲袖囊當中。
陳仲觀察片刻,確定了洞府中既沒有活人,也沒有鬼物。
大約就是上次鈞平到來,造成的如今景象。
一邊觀察,一邊聯絡了周青,告訴那邊,這裡已是順利突入秘境,沒有出現需要玄鳥援手的意外,周青可以開始嘗試透過與陳仲之間的聯絡,入主此間。
小幽冥中,周青將陳仲告知的情況一說,眾人頓時歡呼,其中尤以羊壇最是雀躍,圓滾滾的腰身一扭一扭,做跳舞狀,竟是分外靈活,頗有種憨態可掬的喜感。
周青見狀不由好笑:“德泉起舞,不如唱歌,起舞使人俯仰失態,唱歌使人耳目清明。”
蹲在蘇元明肩上,捂著肚子直蹬腿的九環狸也小聲對蘇元明道:“那廝滑稽,果然適合養在我那寶欄裡,吱吱吱!”
九環狸說到後面,已是抑制不住繼續發出他獨特的笑聲了。
蘇元明倒是知道九環狸說的“寶欄”是什麼。
就是上次羊壇冒犯了九環狸,被收進的一個盂狀寶物,在那裡面,羊壇很是身不由己地展現了一些“才藝”,後來還是蘇元明幫他求情,九環狸才放了他出來。
如今被九環狸再次提起,蘇元明也不由得想起羊壇當初表演時的模樣,即便明知道嘲笑別人不妥,也還是忍俊不禁。
羊壇看到他們的模樣,卻也不惱,跳得還更起勁了,邊跳邊答:“當初在蓬萊有約在先,我武藝一日勝不過周兄,便一日不開口唱歌,如今周兄與我陰陽兩隔,我羊壇此後餘生,定然是不再歌唱的了!便是這舞,你們也莫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