襄公矩卻和沒有看到劉英一樣,對著桓志一拱手,和聲細語:“為政日新者,使利其仁、樂其義,厲之以名,引之以美,使之陶陶然之,謂‘日新’。”
這是揚子在《法言》中闡述的,什麼樣的治政,可以稱為“日新”之政?
讓人們培養仁心就能有收穫,堅持道義就能感到快樂。
要做到這一點,可以用名望勉勵,可以用美好引導。
最終使人們在仁、義之中“陶陶然”——簡單而幸福。
這樣的治政,才是真正的“為政日新”。
如果反過來。
培養仁心卻遭受損失,堅持道義卻承受鄙夷,那顯然就不能被稱為日新之政。
這樣的治政,卻還自稱“日新”,就是假的,是欺世盜名!
“大王必行日新之政,老朽雖將死於今日,亦為大王賀!”
桓志不由眯起雙眼,他感覺到了襄公矩的話裡有話,不對勁。
果然!
“然!大王今日之新政,實未得人。丁遜之弘毅之士而置於下寮,孔茂甫貞吉之臣而出於狹郡,許崇德、高慶德、叔孫勉之實乃清識吏能之才而見斥,王承先、楊鳳、徐幹堪為一洲之雛鳳而輕棄,陳子正德行之高、學問之博,舉世難匹!英才濟濟,實難盡數。”
“而近觀大王所用,孔休遠、謝公甫一郡之材尚可,孫秀、劉英暴戾之氣未脫,郭況閹豎常伴左右,以此輩行新政,焉得不敗?”
“你放肆!”
劉英大怒。
襄公矩嘆息一聲,再度拱手:“願大王近賢臣、遠小人,日新日省,德修,豈無天命之保?老朽固當死矣,終當為大王驅逐小人,以復聰明。”
桓志怒極。
襄公矩口口聲聲說的都是他身邊有小人,然而小人全是他提拔了,跟指著鼻子罵他有什麼區別?
再加上孫秀已到,心中有了底氣。
桓志當即喝命劉英動手。
劉英一催虎符,昌山上下,數千軍士之力便即匯聚而來。
眾人肉眼可見,頭頂威壓竟是顯化實質,成了另一輪近在咫尺的炎炎大日!
修為不足之人,哪怕是餘光瞟到一眼,都覺內火焚身,此是性靈神魂受損之兆。
僅僅餘光,都有如此威勢。
便可以想見,正面承受之人,此刻壓力如何。
陳仲、叔孫無忌早已起身。
叔孫無忌按照陳仲囑託,護住了董志張和徐幹。
陳仲則鈞平劍出鞘。
但他卻遲遲未有出手。
只因。
一位除去陳仲,無人能見的襄公矩虛影,再次來至陳仲身前。
“子正,桓志若死,蓬萊立時戰端再起,倘無可替繼之人,暫且留他一命何妨?今日之後,一切便都拜託子正了!”
襄公矩依舊笑得很平和。
“唉,可惜,那閹豎不在!”
一聲嘆息。
只見高舉鐵鐧,做勢朝著襄公矩頭顱砸下的劉英,自手中紫虎處開裂,裂紋越來越大,遍佈全身。
壓頂的大日則越來越小、越來越高。
終於,消失不見。
桓志大驚失色。
再看場中。
一陣微風颳過。
劉英如沙飛散。
襄公矩則已經不知何時,盤坐在地,含笑閉目,了無聲息。
乙丑,蓬萊襄公矩,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