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不叩門,法不空授。
這是自古以來的至理。
陳仲自知壽元無多,急切要找一名傳人。
如果亮出他的名號,上門求學的人肯定更多。
但那樣一來,趨炎附勢之輩也會多到難以計數。
故而只有出下策,只當是一個尋常老修士,廣收學生不要絲毫報酬。
至於倒貼餐飯,只是因為陳仲的修行法門所限,入門的階段若是身體給養跟不上,就是害人。
偏偏來的學生九成九都是吃不飽的。
這麼做,陳仲很清楚,這些學生,不會有幾個珍惜法門的。
故而,他們只是師生名分,要走,也沒什麼可惜。
總歸都是種子,發不發芽,能不能成長,順其自然便是。
要收真正的親傳弟子,目前為止,陳仲比較看好的只有一個。
便在此時。
一個體型格外高壯,看去好似黑熊一般的胖大少年,挑著兩大桶水,從南邊大踏步走了過來。
這少年名叫蘇元明,正是陳仲看重的那個。
他來到籬笆門前,跟陳仲問聲早,自己把院門開了,挑起水來到菜地邊上,便也拿起一個水瓢,低著頭就往地裡澆。
陳仲微微皺起了眉頭。
這娃兒心裡有事。
難道也是要走嗎?
三姓士族突然發出告示,破天荒的願意把田地租佃給百姓。
其用意,陳仲哪有不明白的?
如果百姓們都修行了,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,還會因為妖物、精怪的侵擾,而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田土,投獻世家大族為奴為僕,只求一口活命的糧食嗎?
陳仲廣傳修行法門,自是成了仙門郡三姓士族的眼中釘、肉中刺。
但這些,陳仲不在乎。
他是老了。
尋常修士,如果不能突破“感應”境界,則七十歲形削,八十歲氣散,此後只如凡俗老翁,再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力量。
陳仲沒能突破“感應”。
甚至於他在六十年前,路遇釣叟,所得傳授的這一脈法門,於“感應”境界之前,比其它法門還多出“周天煉形”、“鎖精禁漏”、“退病關”這三重功果、三重阻礙。
陳仲就是被“退病關”困阻終生。
但是,陳仲卻也比尋常修士多了兩重功果在身,八十二歲的他,也仍有不去理會三姓士族的倚仗!
更因此,陳仲認為,他所得法門,很可能便是重新尋得登仙路徑的關鍵。
至於蘇元明,同樣也有不會被三姓士族的算計所打動的理由。
因為他不缺吃!
“元明,你也要走?”
陳仲問道。
蘇元明一頓,頭抬起來,卻不敢和陳仲對視。
“啊、我……”
陳仲愈加疑惑,他雖然心內看重蘇元明,但表面上可沒有對他多麼不同。
即便要走,至於如此麼?
只是說起來,蘇元明確實沒有理由啊!
他天賦異稟。
生下來就比別的孩子胖,稍大一些更不得了,力氣比尋常三五個壯漢加起來還大。
因為家裡吃不飽飯,他從十歲就開始獨自出城,甚至空手格殺過弱小的妖物。
三五拳打死牛、馬之類的事情更是多到不值得吹噓。
其他人吃不飽飯,蘇元明家卻總有肉吃。
至今長得好似大黑熊一般,實則不過虛歲十五!
他唯一的難處,是母親重疾纏身,母子兩個相依為命。
當初陳仲回到家鄉,開門講學。
蘇元明第一個上門,目的便是想學得法術,救治母親。
但修行並非萬能,法術更是要在突破“感應”境界之後,才有資格修煉,在那之前,都不過是不入流的障眼法。
當世修行人何止十萬?
能夠突破感應的,又有幾人?
陳仲也可以算是被困在感應之前,不得突破的一個。
蘇元明知道了這些,也不灰心,為了救治母親,反是更加堅定了求道之念。
“我、老師我不走!”
蘇元明猶豫半晌,說到一半,又不敢說了。
他真不是像其他人那樣要走的。
但他也是來和陳仲告別的。
只因他昨天無意中,聽到彭氏的幾個僕人從仙門山回城,議論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