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仲歸鄉,知道他名字的人挺多,但能把名字和身份對應起來的,實際上非常非常少。
那書吏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心神,重新準備下筆。
忽聽一聲!
“且慢!”
竟是孔蘩露。
陳仲微微抬頭,只見這位太守一夜之間,氣息大不相同,外在的神態氣度也有了相當大的改觀。
此刻孔蘩露步伐穩健,胸中竟似生出了些許浩然氣意來了!
陳仲早年也有過修行儒家法門《太玄》的經歷,當下一眼便認了出來,此人竟是真正修行入門了。
入的,是儒家的門!
儒家法門在感應之前,分別有“識音”、“通韻”、“和神”三重次第。
若是未能真正入門的,便只以為儒家法門借用音韻、雅樂,培養神意,把那些儒家經典誦讀萬遍,得了正音,就可以萬事大吉。
但實際上,音只是表象,內裡的追求是透過學習經典“識聖王之義”,這在“和神”境界的名稱來歷中已經直白表達——樂以和神,仁之表也。
入門,不要求能夠直達核心,只要求能夠領悟表現,而藉助的便是“樂”。
故而,修行儒家法門的修士,在有所成就之後,能為高低的表現差別極大。
真正入門了的,吟一首詩、誦一段文,乃至於敲擊一下鐘鼓,都能夠使敵人法術破散,渾身癱軟,直至被震懾而亡。
那不入門的,便如仙門郡三姓士族的族長,空有所謂的“法力”、“修為”,卻只能欺負欺負普通人,遇到了陳仲,絲毫抵抗之力都沒有。
昨日的仙門太守,便也是這般人物。
但此時此刻的孔蘩露,不再是那樣的存在了。
陳仲不知道孔蘩露是如何有了變化的。
一夜之間,領悟真諦?
倒也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。
陳仲自己不也是在山君窟裡,瞬息悟道的嗎?
眼見如此。
陳仲倒是對孔蘩露產生了一些興趣,想要聽聽他準備說些什麼。
此前孔蘩露和那三姓族長,根本沒有被陳仲放在眼中。
但現在,孔蘩露已經多少有了一些值得陳仲重視的資格。
“太、太守?這、這是仲公爺爺!”
書吏被一聲“且慢”阻住,卻是愈加惶恐,對走到身邊的孔蘩露低聲強調陳仲的身份。
孔蘩露神色絲毫不變,對著陳仲不卑不亢地拱拱手,道:“依漢律,欲購地者,本鄉之民需有戶籍黃冊,並四鄰鄉老作保為證,外鄉之民需有戶籍所屬官府關文為證,不知老先生何以自證身份啊?”
後漢時,百姓買賣土地,確實有相關的律條規定,為的是避免外地逃犯,隨便改換姓名,就能重新落戶安居。
只是陳仲離鄉已久,別說戶籍黃冊未必找得到,就算能找到,哪裡還有認識他的鄰居、鄉老,來給他做保人呢?
這孔蘩露當真是找得了一個好藉口。
不過他這用意?
陳仲與孔蘩露對視片刻,明白過來。
此人不希望自己留在仙門?
一邊的蘇元明卻是開口了:“師父,鄰居我家有啊!”
孔蘩露終究是在陳仲目光下有些心虛,當即將視線移到蘇元明臉上。
“這卻不止是鄰居,還要有鄉老,有戶籍,為的是確保本郡土地,不能流落在身份不明之人的手中,萬一因此鬧出什麼事端,百姓不得安寧,本郡也難辭其咎。”
蘇元明聞言皺眉。
鄉老的標準是七十歲以上的老人。
如今的仙門郡城,除了三姓士族當中,到哪裡還能找到七十歲以上的老人?
哦,不對,他師父也七十歲以上。
但那沒用!
這簡直就是刁難人嘛!
蘇元明當即回手握住他背在身後的鑌鐵棍,怒道:“你這官兒是故意的!”
書吏也悄悄攀住孔蘩露袖子,顫聲道:“太守,這、這是仲公爺爺呀!那戶籍有也是八十多年前的,早就在這些年裡燒沒了……”
孔蘩露一甩袖子:“放肆!爾如何肯定,這位便是八十年前的陳仲陳公?若是出了差池,用爾一顆狗頭抵罪可否?!”
那書吏被罵得不敢抬頭,心中卻道:“仲公爺爺的名字或許有人敢假冒,可昨天一口氣殺得我們三家血流成河,這還有哪個敢冒充?仲公爺爺肯定是知道了我們三家最近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