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次郡,自從三日前,陳仲要來拜望武次鄉侯祠廟的訊息傳至。
整個郡城內外便都為此而轟動了。
販夫走卒並不清楚士人們轟動什麼,但他們為郡守丁夏的一系列政令而轟動,比如開出賞格募人整潔街市,又比如能在三日內使自家房舍煥然一新者賞賜布帛……
一時之間,滿郡百姓爭做“役務”。
武次郡內聚集計程車人們越發佩服丁夏了。
民惡勞役,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。
換了士人們自己的家鄉,如此大規模的行動,做下來,說一句“怨聲載道”都是輕的。
但在武次,幾乎每個奔忙於道路、房前屋後的人,都是喜笑顏開。
一時間,到處找著借閱《管子》計程車人,比往日多了數倍。
只因丁夏在《五行太玄經》之外,最為推崇的便是《管子》,而且丁夏支援形名說,曾在許多公開場合談論自己的主張,稱希望桓志以《管子》之法,替代形名說中現如今的《商君》之法。
它們固然都是法家之屬,實則多有不同。
當下孔劭、謝弼大失人望,丁夏又讓士人們看到了《管子》之法的實際效果,這就由不得人們不去追捧了。
三日時間,一晃而過。
丁夏率郡府諸吏員,以及丁氏族老、子弟等百餘人,早早出城,來至淯水西支流經武次郡南部的河段。
此處地勢平緩,水流到了這裡也顯得波瀾不驚起來,近古時,便有渡口,到了前漢之際,渡口規模漸大,甚至還曾在兩岸形成過繁華集市。
只可惜漢亡之後戰火頻仍,沒有城牆保護的集市早已成為過去。
即便丁夏任武次郡守以後,著力恢復民生,也只是先行重建了較為簡陋的渡口。
陳仲若來,十成要在這裡上岸。
隨著丁夏到此迎接,數以百計計程車人也紛紛乘車而來,還有家財不足以供養車馬計程車人,或騎驢、或步行,聚集在周圍,對陳仲與丁夏很可能會發生的鬥法,翹首以盼。
檀德臺上,丁夏沒有動手,陳仲雖則出手,卻是針對的雁衝軍。
蓬萊士人都很好奇,於鬥法一途中,已經隱隱有天下第一之譽的陳仲,到底強到了什麼地步。
尋常修士肯定是沒資格去親身體驗的。
但丁夏或許有資格的呀!
當然,在場數百,甚至可能上千計程車人,沒有誰認為丁夏能贏。
“世伯,你當真要一意孤行?如今敗於陳公之手,固然算不上恥辱,卻終究不好看吧!”
王承先也來了,他回家養傷,如今傷勢並未完全恢復。
但陳仲和丁夏這麼大動靜,他想不知道都難,知道了,那自然要來。
丁夏苦笑搖頭:“承先不必再勸,此事勢在必行。”
他不貪圖什麼大成法門,但要在今後改變形名說,就不能和桓志徹底翻臉。
王承先少年意氣,想什麼就做什麼。
但丁夏有著自己的政治抱負與志向,必須懂得妥協。
丁夏說完,又見前來圍觀計程車人太多,道路上擠不下,許多人乾脆各展本領,在道路兩側的田地間或者變化巨石,或者烘乾土壤。
亂糟糟一片的同時,也有大量田地被破壞。
更別說車馬和人在田間踩踏,眼看要成熟的禾苗被毀了不知多少。
丁夏暗歎一聲,要改變形名說,首先就要改變士人。
陳仲在淯水河畔所說的“關鍵在於人”,真是一點錯都沒有。
“安排人手,告訴附近田地農戶,今日事後,到郡府去領取補償。”
丁夏說著,便有人領命要走。
“慢著!此間事了,還需將此事大張旗鼓,張榜公告。”
王承先不解了,丁夏也不是這種邀買名利之人啊,補償了百姓,還要故意宣揚?
然而就在王承先、丁夏這些處於眾人目光焦點的人們看不到的角落裡。
一對兄弟正心疼萬分地看著自家的莊稼被糟蹋。
他們根本不知道會有所謂“補償”。
即便武次郡是丁夏主政,這裡計程車族與黔首百姓之間仍舊有著不可逾越的上下鴻溝。
平常百姓,即便被士族侵害了,又哪敢想著討要什麼賠償?
兄弟兩個甚至因為幹活時沒能及時發現士族們大量聚集過來,等想要逃走時,已是來不及了,於是只好趴到地上,躲在禾苗下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