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被籠罩在灰濛濛之中,找不到黑白以外任何色彩的天地中,一座雄偉寬廣的大殿,坐落在廣袤的,長滿了齊胸高蒿草的平原之上。
魏主曹廣頭戴冕旒,身穿著華美而繁複的朝服,卻被兩名臉頰極長,板著面孔,眼珠子瞪得圓圓但沉在下眼眶處,表情詭異而死板的“人”,用索鏈牽拉著,踉踉蹌蹌進入大殿之中。
曹廣進了殿,方才恍惚間驚醒過來。
一仰頭,見得殿上坐著一名同樣身穿皇帝朝服,只是十二章紋俱為倒錯之“人”。
離得遠,看不清楚面目,只能見得那“人”身材削瘦,卻極具威儀,遠遠的便讓曹廣心中忌憚,一時膽怯,就連因為見到那“人”膽敢僭越儀制,身穿皇帝朝服,而理應生出的憤怒都消散無蹤。
躊躇間不敢上前,曹廣又看殿堂下左右分列,有神獸,有靈禽,有頭戴儒冠的文書、案判,有扎著武弁的差人、衛士。
所有這些“人”,看著曹廣,都是一副白眼模樣。
曹廣疑惑起來,他先前吞了晉國公司帥進奉的丹藥,在寢宮內顛鸞倒鳳、御女雙修之後沉睡休憩,怎麼一眨眼就到了這麼個地方了?
莫非是寢宮裡進了刺客?
季漢的,還是孫吳的?
疑惑之時,卻聽殿堂之上,那高坐著的“偽帝”發出了爽朗笑聲:“哈哈哈!子桓何來之遲?”
曹廣聞聽,一時間覺得聲音很熟悉,但又不是那麼熟悉。
正想仔細辨認這是誰,竟然敢如此沒有上下尊卑地直呼自己的“字”?
曹廣此刻似乎清醒了一些,先前還被那“人”威儀所懾,不敢發怒,當下則為對方的不夠恭敬而怒氣上攻。
自從父親亡故,曹廣繼位為帝之後,就再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字了。
只是曹廣在努力分辨這是誰的時候,身後再度傳來巨力。
那力量推得他一個趔趄,不由自主上前幾步。
“大膽,陛下問話,還不上前回答!”
是剛剛那用索鏈牽著曹廣的傢伙。
曹廣頓時大怒,這又是誰,竟敢如此折辱……
正要回頭之際,曹廣才驟然發覺,他的修為呢?
他以皇帝玉璽,成就了冠絕當世的四品俊秀之境,怎麼變回了凡俗?
驚悚中,再度抬頭。
這一次,他終於能夠看清楚殿堂上所坐之人的面貌了!
曹廣猛然後仰,手腕被鐵鏈壓住,只能抬起一半:“司、司仲達!”
上面所坐之“人”,鷹目高鼻,唇薄頰刻,頜下三縷長鬚,風度雅絢,正是早已亡故於十年前的漢京兆尹司建公之子,魏晉國公、太尉、大都督、假黃鉞、持節司仲達!
曹廣見到這位曾經的心腹大臣,先是驚喜,隨之便是恐懼!
司仲達生前就已經功高蓋主。
曹廣全靠先帝留下的些許遺澤來制衡他,當然,隨著先帝魏武提拔起來的那批寒門新貴,以及郭況為首的一幫宦官內臣,被曹廣聯合司仲達清洗乾淨。
能夠幫助曹廣制衡司仲達的力量就已經極少了。
可是曹廣不得不清洗,因為那些被清洗掉的力量也不是曹廣的力量,留下來,同樣是掣肘。
而幸運的是,就在曹廣很難再找到可以制衡功高蓋主的司仲達的力量的時候。
司仲達死了!
死在蓬萊名士陳子正的劍鋒之下。
如此,曹廣才能高枕無憂地又做了十年舒心帝王,甚至還可以繼續對司仲達的兩個兒子大加任用。
可誰能想到,十年後,司仲達竟然穿著皇帝朝服……
對了!
這是哪?
堂上的司仲達十分貼心,好似可以看透曹廣的所思所想,不待曹廣提問,已是和藹地主動為他解惑:“此地乃冥土之野,蒿里鬼國,十年前,朕於此登基為蒿里冥帝,仰待陛下久矣!”
冥土之野?
蒿里鬼國?
曹廣愣在那裡。
冥土,無論是中古那次,還是前漢孝武那次,都以失敗告終。
世間哪裡來的冥土?
可是,若無冥土,自己這又是怎麼回事?
另外,司仲達在這蒿里鬼國登基做了冥帝,那就不會再圖謀人間帝位了吧?
一念至此,曹廣急忙露出討好之色:“愛卿即位冥帝,怎不託夢於朕?好在當下也不算晚,朕至鬼國,想必是夢中閒遊,誤入此間,愛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