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爺的心思,在經過上次被下藥之後,就越發的不好猜了。
傅佐出了船艙,回頭看了眼已經被關嚴實的艙門,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在滲血的傷口,嘆了口氣。
他還是先去將王爺身上的傷給清洗包紮一下吧。
指望林家人,不太現實。
林御史一家一看就不想與王爺有太多牽扯。
這次若不是聖命難違,估計他們更喜歡一家人喬裝改扮,偷偷進京。
剛剛只提了一嘴上次的金創藥和參湯,林御史就話裡話外都說,那藥他們也沒多少了。
就差直接告訴他,下次別再找他們張口了,他們自個兒留著救命呢。
還真是不客氣。
傅佐腳步一轉,拐進了相鄰的船艙。
這艘船除了做飯燒水用的小廚房,和狹小的底艙外,一共還有並排四間艙房。
林如海一家人佔了靠右側的兩間,另外兩間,便由北靜王和傅佐一人各佔了一間。
傅佐進的,是北靜王的房間。
他進去時,刻意放輕了手腳。
陽光透過半掩的窗欞,斑駁地灑在地板上,為這午後平添了幾分慵懶與閒適。
北靜王仰躺於軟榻之上,頭微微偏向一側,手臂自然地枕於腦後,姿態隨性而不失尊貴,看上去似在發呆。
實則腦海裡正放電影般回想著這次遇到“黑臉少年”之後的一幕幕。
想著“他”制敵,救人,綁人的一連串動作,眼神明亮而銳利,那種從容不迫、自信滿滿的氣場,很難從一個女子身上看到。
與以往他安排在賈府的探子報給他的林黛玉柔弱、多愁善感的形象完全不符。
心中不由又想起父王的遺憾和願望,他沉思起來。
本來,他是跟在父王身邊長大的,對父王的感情更深。
但自從他發現父王的秘密後,他對整天吃齋唸佛的母妃就心生同情,關注更多了起來。
常常是不等母妃叫,便主動過去請安。
漸漸地,他發現母妃並沒有因為他去得次數多,心情便好起來。
慢慢便又恢復了每月初一和十五,請兩次安的節奏。
後來,母妃給他強勢定親,完全沒有過問他的意見。
他因無意中窺得父王的心事,心中彆扭,便賭氣預設了母妃的做法。
他本來有機會反對的。
父王在得知母妃給他定親的人選後,問過他的意見,若他不同意,便出面替他回絕。
可惜他那時認為,他父王母妃感情不和,責任主要在父王。
但子不言父過,他不能指責父王,只有在別的事上補償給母妃,讓她找補回來。
那時在他的潛意識裡,娶媳婦兒,主要是為了在後院陪伴母妃。
那就娶個母妃中意的。
處在叛逆期的他,甚至沒弄明白娶媳婦兒的真正涵義,就斬釘截鐵回絕了父王。
當時,父王眼中的憐憫和遺憾十分明顯。
他那時不懂。
之後,從母命迅速成婚。
新婚當天,他妻子的刁蠻、任性,鬧得二人不歡而散。
第二日認親禮上的蠻不講理,胡攪蠻纏,惡人先告狀,突然如當頭棒喝,給他敲清醒了。
他看著父王不耐地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,他的兩鬢也劇烈地脹痛起來。
那一刻,他突然就理解了父王。
從父王薨逝至今,他一天比一天更清楚的瞭解了父王的無奈。
遇上一個不懂自己,自私愚昧,遇事一味胡攪蠻纏的妻子,真是人間悲劇。
更可怕的是,再加一個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母親。
可惜,他醒悟的太晚了。
從上次下藥事件後,他就再沒回過府。
無論是母妃裝病,還是尋死覓活,他都沒再理會。
這樣的把戲演多了,是個人都會累,會厭煩。
反正他已給那個女人留了他簽好了字的休書,她什麼時候搬走,他什麼時候回府。
這是他留給他母妃和那個女人最後的體面……
有時候他想,假如那時他不那麼叛逆,沒有發現父王心裡的秘密,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?
父王在他心中仍舊是天神一般的存在,冷峻,威武,霸氣……
不得不說,他後悔了!
父王在時,王府還能勉強稱之為“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