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溫體仁都頗為訝異,徐光啟為人正直,年紀也已經大了,平日醉心於研究西學和天主教,對官途的追求並不強烈,按理不會做出投靠周延儒這樣的事情。
他略一思索就知道原因,還是孫元化,徐光啟始終將孫元化看做是耶穌會的希望,同時也把登萊標兵當做大明強軍的希望。徐光啟此時提出招撫,成功的可能很大,因為李九成已成流寇,招撫後孫元化的罪過就會減小很多,或許能保下孫元化一條命。周延儒也不會被繼續牽連。
而且如此一來,還能把文登營拖進大淩河的泥潭,到時周延儒反倒能捉捉溫體仁的破綻。
座中都是老狐狸,大家都很快反應過來,只等溫體仁還招,吳宗達自然要為老闆出頭,他稍稍想一下措辭,便開口道:“皇上,李九成孔有德等人狡黠兇悍,在山東叛亂時便利用了孫元化和餘大成的招撫,方才王道純的奏疏中已是說得明白。今日招撫明日再叛,與罪督楊鶴何異,其在山東殺戮紳民甚重,即便招撫之,又安置於何處,何處又敢接收。若就此調轉援軍,不數月該部又鬧餉鬧糧,難不成又調集各地人馬,到時又有人議招撫該當如何?”
崇禎一時也頗為猶豫,陝西流寇玩這把戲已經很多次,他也是因此對楊鶴不滿,在他心中這些叛亂過的人都不可信。但是現在朝中支度困難,每每徵稅之時便有人跳出來聲稱不可與民爭利。到了軍費不足了,戶部就望著內帑,也沒人跳出來出主意了。
梁廷棟心中也很矛盾,他既想文登營去遼鎮解圍,也不願得罪陳新。只要他還在兵部尚書任上,陳新就是必須交接的地方實力派,更何況背後還有個溫體仁。
他思考的當口,徐光啟繼續陳述著招撫的好處,他的目的確實只是救出孫元化,同時也保住強軍的希望。雙方的理由都很充分。徐光啟認為大淩河重要性甚於剿滅叛軍,此時節省出山東各部可以讓大淩河更有勝算。至於李九成等人復叛的問題,他建議可以在招撫條件中加上一條,就是李九成等頭領全部不得留任原職,其他責任不予追究。
雙方僵持之時,溫體仁覺得自己該出面了,徐光啟明顯是被周延儒當了槍使,文登營決不能去遼鎮。如今軍功越來越重要,這支強軍要用在對溫體仁最有利的地方。以讓他獲得超過周延儒的資本,絕不是這樣隨隨便便扔到大淩河那個無底洞裡面去。就算是大淩河贏了。溫體仁也分不到多少軍功,輸了卻可能有些問題。
溫體仁站起來對皇帝和首輔周延儒各一躬身,淡淡開口道:“徐大人為皇上獻策,確乃忠心一片,老臣是衷心佩服的。招撫之策亦是常用,當年招撫閩海鄭芝龍便讓東南轉而安寧。然剿撫兩策必依據時勢細細謀劃,非有一定。便如李九成孔有德諸人,臣以為招撫萬不可行,徐大人行招撫之策。是為調文登營援遼,卻不知李九成等人若願就撫,只因文登一營而已,其營中皆遼人,盡皆遣散否?若仍歸原伍,待文登營一離山東,只需李孔等人煽動蠱惑。便又是一次登州之亂。”
徐光啟正要開口反駁,崇禎輕輕伸出手製止他,“先讓溫愛卿說完。”
溫體仁繼續道:“臣以為,李九成所部毫無忠義可言。山東、登州之痛歷歷在目,招撫在其眼中不過一時便宜之策,對待這些旋撫旋叛之輩,只能以雷霆之怒以儆效尤,外震宵小,內肅綱常。”
崇禎覺得這幾句說到了自己心裡,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。
溫體仁正覺得意,周延儒終於開口了,他端坐椅上淡淡道:“溫大人所言足見老成持國,本官大多是贊同的,但要說招撫萬不可行,本官卻有些不以為然。”
周延儒說完站起來,他作為首輔打斷髮言,溫體仁也只能吞下這口氣。
“招與剿,確實非有一定,然招撫與招撫亦是有別。熊文燦之招撫有功於國,楊鶴之招撫卻有辱朝廷顏面,何也,因地制宜,因勢利導而已。條款不同,則招撫之效亦不同,李九成此時走投無路,大可將其部眾分散,于山東沒州縣安置數十百餘人不等,互相之間不通訊息,其何來蠱惑作亂之餘地。用於山東之天津、通州、保定人馬皆可保全,與文登營同往大淩河救援。文登營兵額三千五百,即便有所損失,實力尚存。孔有德所部中也頗多悍卒,大可在其中募兵補足,與川兵、遼鎮共同救出祖少傅,則遼鎮強兵仍在。以招撫李九成一支亂兵而得保數支強軍,此方為招撫之效,若是一味剿殺,李九成必定流竄山東,倉促不能全功,反令各地沸騰,更至大淩河無兵可用,於國何益?祖少傅若因此覆沒,遼鎮精銳盡喪,到時仍是要調文登營保關寧,如李九成仍在流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