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新在劉民有門上敲了兩下,然後推門進去,劉民有正在和周來福商量錢莊的事,陳新坐下探頭看了一眼,兩人面前的文冊上寫了密密麻麻的字。
“談得如何了?”
劉民有用手在臉上一搓道:“錢莊咱們屁都不懂,那邊掌櫃問咱們防偽、密語、賬冊如何核對,咱們一樣都說不出來,還好許心素在,他說派一個人過來幫著籌劃。”
周來福也道:“錢莊細節太多,咱們又不懂,倒是南貨都談妥了,由他們運到運河沿線交貨,到文登的,就走海路,在咱們的幾個港**貨。”
陳新問道:“他們北邊的採購呢。”
“今年先交一半的棉huā給咱們採購,劉先生希望在臨清購買,然後由他們運走。”
劉民有補充道:“臨清如果有周洪謨關照,辦事容易些,如果我們運到南方,就要我們去打點沿途鈔關。”
“唐掌櫃怎麼說?”
“那個唐掌櫃先要求我們運過滸墅關。”
陳新默想了一下,江南對棉huā的需求很大,每年從山東採購大量棉huā運回蘇杭湖等地,加工後再返銷北方,臨清有鈔關,如果要自己運到蘇杭等地,往南還有淮安、揚州、滸墅杭州四道鈔關,滸墅關已經到了蘇州,自己一時沒有那樣的關係網去打點。
陳新點頭道:“我們最多運到揚州鈔關,到江南的貨今年還是由他們運,後面咱們把運河上的關節打通了,再由咱們運,這事我去和許心素談,大不了讓些價出來。”
劉民有讓周來福退出去,然後才道:“許心素對咱們不錯,只是他要派人來咱們錢莊,這事怕是不太好,這樣一來,咱們所有防偽的東西他都知道,那個唐掌櫃還提出來,咱們開往南邊的通兌會票和賬冊,要他們那人簽字才行。”
陳新滿不在乎的笑笑:“剛開始合作他們自然是要小心些,會票就一張紙,拿來就要換銀子的,既然這樣,你也可以提出他們來的會票和賬冊要周來福簽字,讓他們幫著把錢莊建立起來,後面咱們熟悉了再加些自己的東西進去。
兩人所談的會票就是異地存取的銀單,也稱為飛票,在明代已經有很多錢莊開展這項業務,是明代商業繁盛之後,為方便大筆銀錢往來應運而生的,一些有背景又財力雄厚的錢莊之間能夠通兌,但這種會票不是在任意地方都可以取,必須是存銀的時候就說明在何處取用,然後當地錢莊開出會票,同時做出賬冊,上面寫清會票編號、數額、密語,透過自己的渠道送到兌換地點,執會票的人才能到異地領取,錢莊就在其中收取一些費用,是一種原始的金融產品。
劉民有翻出一張紙,拿給陳新看,一邊道:“你定的錢莊,一個在天津,一個在揚州,我倒覺得揚州這個放在臨清更合適,如果他們來臨清運貨,就可以直接透過錢莊結算。”
揚州雖然是江北,但就在長江邊上,離臨清和天津都很遙遠揚州這裡陳新還沒有什麼路子,經營難度可能比較大,貨款往來也會少,陳新聽了答應下來,把揚州改為一個商鋪,作為伸向江南的觸角。
這事商定之後,劉民有靠到椅背上長長嘆口氣,陳新仔細看看他,滿眼的血絲,不由笑道:“還在想殺人的事?”
劉民有定定的看著屋頂道:“宋聞賢這兩日也睡不好,今早上老早就來叫我下棋,我哪有功夫陪他,都忙著這些商貨的事情。”
“那些都是殺手,咱們殺他們是應當的,你也去上過戰場了,我還以為你早習慣了。”
劉民有輕輕搖搖頭“親手殺人和看死人畢竟是兩回事。”
陳新嘿嘿一笑“過兩天就習慣了,等這商貨的事情一談完,咱們就得往回趕,先到揚州買下鋪子,然後還要到臨清找周洪謨。”
劉民有瞥他一眼“那些剩下的殺手找到了?”
“找到了,已經被左昌昊找人斬殺一空,帶隊的是十八芝之一的鄭芝熊,現在正在給許心素看人頭,他們和鄭一官已經是不死不休。”
劉民有聽到人頭又泛起一陣噁心,他曾在灤州的文廟裡面見過一筐一筐的建奴人頭,那種翻著白眼仁的的僵硬面孔時常出現在他噩夢中。他趕緊把那些影響從腦海中趕走,換個話題道:“你不去秦淮河**了?”
陳新笑著拍拍自己腦袋道:“那秦淮河上都是灰暗的回憶,俺還是算了,看看揚州和臨清還有機會沒有。”
陳新走入許心素書房的時候,這個海盜頭子正和左昌昊說話,書桌上赫然便是鄭芝熊的人頭,左昌昊見陳新進來,趕緊讓陳新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