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天就用土培根,提水澆竹;晚上就在禪室中打坐。建中三年,運平和尚人壽已盡,死去了。賈昌完成喪禮後,就在長安東門外的鎮國寺東邊建了一座塔,把運平的遺骨放在了裡邊。在塔周圍他又親手栽了一百棵松柏樹,還在塔下建了一個小房子,自己住在裡面,早晚燒香灑水掃地,侍奉師父如同生前。順宗做太子時,施捨三十萬錢,替賈昌建造奉祀高僧遺像的屋子和讀經齋戒的屋子。又建了外屋,備流浪的百姓住,但收取租費。賈昌於是每天喝一杯粥,一升漿水,睡在草蓆上,穿的是粗絲綿衣。除掉這些,剩餘的錢財全都用來供佛。
賈昌的妻子潘氏後來也不知道到何處去了。貞元年間,賈昌長子至信在幷州當兵,隨著大司徒馬燧入京朝見皇上,到長奉裡探望賈昌,賈昌像沒生過這個兒子似的,跟他斷絕關係,讓他離開;次子至德回來了,到洛陽市販賣綢緞,來往於洛陽長安之間,每年都向賈昌獻上金帛,賈昌一次也沒有接受。於是兩個兒子都走了,再也沒有來過。元和年間,穎川的陳鴻祖帶一個朋友從春明門出來,看見竹子柏樹長得很茂盛,燒香的煙味在道上都能聞到,二人便到塔下拜見賈昌。光顧著聽賈昌說話了,不知不覺天色已晚,賈昌便把鴻祖二人留宿在讀經齋戒的屋子中,敘述自身的經歷,講得很有條理,自然就及到朝廷過去的一些制度。陳鴻祖詢問開元年間治亂情況,賈昌說:“老夫少年時期,以鬥雞向皇上討好,皇上把我當成歌伎戲子一樣養著,家住在外宮,哪能知道朝廷的事情?然而也還有些值得跟你談一談的。老夫看見黃門侍郎杜暹出朝擔任磧西節度使兼職御使大夫,開始憑藉國家的風紀法度來威鎮遠方;看見哥舒翰鎮守涼州時,攻下石堡,保衛青海城,從白龍城出了發,越過蔥嶺,使鐵門關成為邊界,總管河左道,七次任命才兼任御史大夫;又看見張說統轄幽州的時候,每年入關,總是用長轅大車,運送河間、薊州百姓交納的繒和布,連續不斷湧入關門。運進王府的只有江淮的細絞和縐紗,巴蜀的錦繡,還有後宮妃嬪們玩耍的東西而已。河州敦煌道每年都屯墾,充實邊防軍的糧食,多餘的小米轉運到靈州,再由黃河水運東下,存入太原的糧庫,以備關中荒年時食用。關中的小米,都儲藏在百姓家裡。天子到五嶽去,隨從的官員坐滿了千輛車萬匹馬,但都不用百姓供應吃喝。老夫碰到節日和伏天、臘月回家休息的日子,走在城市的市場上,常看見有賣白衣衫、白疊布的;走到街坊鄰居當中,看到有人用祈禱治病,方法是用墨布一匹,如果出重價還買不到,就用裹頭的黑色絲織品來代替。近來老夫拄著柺杖出門,走到十字路口,向各個方向細看,穿白衫的人不滿一百人。難道天下的人都當兵了嗎?開元十二年,皇帝下令:中書省、尚書省、門下省的侍郎有缺額時,先選用曾經擔任過刺史的人;郎官有缺額時,先選用曾擔任過縣令的人。到老夫四十歲時,中央三省官員,有點治理刑獄才能的,官職大的便到州郡去做刺史,官職小的做縣令。從老夫住在大道旁邊以來,時常看到有州郡長官在此歇腳,他們臉色慘淡,不高興朝廷的裁減和罷免,讓那些人去管理州郡裡的事。開元年間選用人才,只看孝悌和辦事才能,沒聽說用什麼‘進士’、‘宏詞’、‘拔萃’等就可以選出人才的。我談了大概就這些。”於是流下了眼淚。又說道:“太上皇在位時,北面使遊牧民族稱臣,東面使雞林國稱巨,南面使滇池國稱臣,西面使西方少數民族稱臣,三年他們來朝見一次。朝見時的禮儀很隆重,接待時的恩惠也很優厚,給他們穿上錦絮,供給他們酒飯,讓他們把事情辦完了就回國,京都不留外國來賓長住。現在胡人和京都的人混雜在一起居住,娶妻生子,長安的少年都有胡人的思想了。你看看首飾靴鞋服裝的樣式,已不跟過去相同,這能不算怪現象嗎?”鴻祖聽了,默然無語,不敢應聲就離開了。
柳氏傳 (許堯佐撰)
天寶中,昌黎韓翊有詩名,性頗落托,羈滯貧甚。有李生者,與翊友善。家累千金,負氣愛才。其幸姬曰柳氏,豔絕一時,喜談謔。,善謳詠。李生居之別第,與翊為宴歌之地,而館翊於其側。翊素知名,其所候問,皆當時之彥。柳氏自門窺之,謂其侍者曰:“韓夫子豈長貧賤者乎?”遂屬意焉。李生素重翊,無所吝惜,後知其意,乃具饍請翊飲。酒酣,李生曰:“柳夫人容色非常,韓秀才文章特異,欲以柳薦枕於韓君,可乎?”翊驚慄避席曰:“君之恩,解衣輟食久之,豈宜奪所愛乎?”李堅請之,柳氏知其意誠,乃再拜,引衣接席。李坐翊於客位,引滿極歡。李生又以資三十萬,佐翊之費。翊仰柳氏之色,柳氏慕翊之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