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剝光了自己的衣服,對著整片牆的大鏡子凝視自己。
她厭惡自己的身體,只覺赤身露體還不足以宣示對自己的憎恨,只想再剝掉一層皮,把頭髮也撕扯下來。
她憎惡它,因為連它都不屬於自己!
她的身體屬於攝影機、屬於閃光燈、屬於衣服、屬於群眾、屬於時裝雜誌的編輯、屬於設計師……屬於所有的人,就是不屬於她自己。
一個人,一個人人奉承誇讚的美麗女人,如果連她的美麗都不屬於自己,還有什麼感覺是真實的?
她覺得,她的身體就和塑膠人體模特兒沒有什麼兩樣,而她的辛苦,卻比它們多過千萬倍。
“銀夜,你最好從現在起,每週上兩次健身房的時候把時間多延長半個小時!”
藍霞總是這麼提醒自己。
延長半個小時的真正意義就是,你年紀一天一天大了,要注意別讓緊繃的面板垮下來,要小心讓它保持光光滑滑地好好包住你漂亮的肩線和臀線,你要拚命去和地心引力對抗,別讓自己從巔峰上摔下來,提早就讓出頂尖名模的寶座……
健身、節食、飢餓、汗水……,她寧願自己是一個塑膠人像!
然而,現在這一刻,她對自由身體的憎惡才真正達到了頂點!
她得用它去抗爭藍霞對她的無情無義!她得作踐它來換取報復的快感!
“西先生還沒有回來嗎?”
她又撥了電話,得到的是同樣的答覆。
西靖廣應酬去了。他的行動電話關掉了,她找不到他。
“請務必轉告,這個電話請他儘快回覆,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。”
她再一次交代西靖廣的管家,把電話號碼留給他。
又等了兩個小時,電話仍像一座永遠不會發出聲響的化石。
她忍無可忍,又撥通電話。
“西先生還沒訊息嗎?請你們務必設法聯絡他,否則就要出人命了!”
她劈頭就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嘶吼。
“我就是西靖廣!你是?”
西靖廣的聲音帶著醉意,似乎並未被嚇倒。
“我是銀夜,靖哥,你是不是故意迴避我?為什麼不給我回電話?你知道嗎?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從樓上跳下去……。”
銀夜哭了起來。
“慢著!慢著!聽我說!”
西靖廣這才清醒了過來,緊張地解釋道:
“銀夜,我不知道是你,一直以為是藍霞……最近我和她鬧得很不愉快,所以不想打電話過去……,你怎麼了?不會真的想做出什麼傻事吧?”
他聽見她的啜泣不斷,聲音顫抖著。
“你們吵架了是不是?”
他又問一句,牽掛著另外一個人。
“不要再問我!靖哥,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,那就是毀滅!你知道嗎!毀滅!”
“別這樣!藍霞在哪兒?你們之間有什麼嚴重的爭執?不要太沖動!”
“靖哥,你關心藍霞?還是關心我?如果我殺了她,你會怎樣?”
“銀夜,你……你千萬別開這種玩笑!千萬別做傻事!”
西靖廣已嚇出一身冷汗,酒都醒了。
“你很擔心是嗎?是害怕她死了!還是不想看到我被拖去槍斃?”
銀夜停止了哭泣,聲音變得陰惻惻的,教靖廣更加毛骨悚然。不等他再說什麼,她又講。
“很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?那麼你立刻就趕過來,我等你。”
“我馬上就過去!”
她聽見他急促的回答,彷彿也看見他疾如風的動作。在最短的時間內,他趕到了藍霞的別墅。
他繫著一件粉紅的袍子,看著他焦灼地走進房間來。
“藍霞呢?”
他四處找望,真的就像進入了一個兇案的現場,找尋一個怵目驚心的屍體似的。
“她死了。”
她惡謔地告訴他。
“她在哪裡?告訴我?她在哪裡?”
他到每一個角落去搜尋張望,面色慘白如紙。
“你真是一個枉費心思的傻瓜!她死了!你找到她又有什麼用?”
“趕快告訴我,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”
西靖廣再也按捺不住,搖晃著銀夜逼問。
“別急、彆氣啊,聽我說!她去找另外一個男人去了,就這個事實來講,不就和她死了是同樣的意義?你瞭解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