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的?李大姐那邊請你和他下盤棋兒,只顧等你不去了。”李瓶兒道:“姐姐,可不怎的。我那屋裡擺下棋子了,咱們閒著下一盤兒,賭杯酒吃。”金蓮道:“李大姐,你們自去,我不去。你不知我心裡不耐煩,我如今睡也,比不的你們心寬閒散。我這兩日只有口遊氣兒,黃湯淡水誰嘗著來?我成日睜著臉兒過日子哩!”西門慶道:“怪奴才,你好好兒的,怎的不好?你若心內不自在,早對我說,我好請太醫來看你。”金蓮道:“你不信,叫春梅拿過我的鏡子來,等我瞧。這兩日,瘦的象個人模樣哩!”春梅把鏡子真個遞在婦人手裡,燈下觀看。正是:
羞對菱花拭粉妝,為郎憔瘦減容光。閉門不管閒風月,任你梅花自主張。
西門慶拿過鏡子也照了照,說道:“我怎麼不瘦?”金蓮道:“拿甚麼比你!你每日碗酒塊肉,吃的肥胖胖的,專一隻奈何人。”被西門慶不由分說,一屁股挨著他坐在床上,摟過脖子來就親了個嘴,舒手被裡,摸見他還沒脫衣裳,兩隻手齊插在他腰裡去,說道:“我的兒,是個瘦了些。”金蓮道:“怪行貨子,好冷手,冰的人慌!莫不我哄了你不成?我的苦惱,誰人知道,眼淚打肚裡流罷了。”亂了一回,西門慶還把他強死強活拉到李瓶兒房內,下了一盤棋,吃了一回酒。臨起身,李瓶兒見他這等臉酸,把西門慶攛掇過他這邊歇了。正是得多少:
腰瘦故知閒事惱,淚痕只為別情濃。
第三十九回 寄法名官哥穿道服 散生日敬濟拜冤家
詩曰:
漢武清齋夜築壇,自斟明水醮仙官。殿前玉女移香案,雲際金人捧露盤。
絳節幾時還入夢?碧桃何處更驂鸞?茂陵煙雨埋弓劍,石馬無聲蔓草寒。
話說當日西門慶在潘金蓮房中歇了一夜。那婦人恨不的鑽入他腹中,在枕畔千般貼戀,萬種牢籠,淚搵鮫[魚肖],語言溫順,實指望買住漢子心。不料西門慶外邊又刮剌上了王六兒,替他獅子街石橋東邊,使了一百二十兩銀子,買了一所房屋居住。門面兩間,到底四層,一層做客位,一層供養佛像祖先,一層做住房,一層做廚房。自從搬過來,那街坊鄰舍知他是西門慶夥計,不敢怠慢,都送茶盒與他,又出人情慶賀。那中等人家稱他做韓大哥、韓大嫂。以下者趕著以叔嬸稱之。西門慶但來他家,韓道國就在鋪子裡上宿,教老婆陪他自在頑耍。朝來暮往,街坊人家也都知道這件事,懼怕西門慶有錢有勢,誰敢惹他!見一月之間,西門慶也來行走三四次,與王六兒打的一似火炭般熱。
看看臘月時分,西門慶在家亂著送東京並府縣、軍衛、本衛衙門中節禮。有玉皇廟吳道官使徒弟送了四盒禮物,並天地疏、新春符、謝灶誥。西門慶正在上房吃飯,玳安兒拿進帖來,上寫著:“王皇廟小道吳宗哲頓首拜。”西門慶看了說道:“出家人,又教他費心。”吩咐玳安,叫書童兒封一兩銀子拿回帖與他。月娘在旁,因話題起道:“一個出家人,你要便年頭節尾受他的禮物,到把前日你為李大姐生孩兒許的願醮,就叫他打了罷。”西門慶道:“早是你題起來,我許下一百二十分醮,我就忘死了。”月娘道:“原來你是個大謅答子貨!誰家願心是忘記的?你便有口無心許下,神明都記著。嗔道孩兒成日恁啾啾唧唧的,想就是這願心未還壓的他。”西門慶道:“既恁說,正月裡就把這醮願,在吳道官廟裡還了罷。”月娘道:“昨日李大姐說,這孩子有些病痛兒的,要問那裡討個外名。”西門慶道:“又往那裡討外名?就寄名在吳道官廟裡就是了。”因問玳安:“他廟裡有誰在這裡?”玳安道:“是他第二個徒弟應春跟禮來的。”西門慶一面走出外邊來,那應春連忙磕頭說道:“家師父多拜上老爹,沒什麼孝順,使小徒弟來送這天地疏並些微禮兒,與老爹賞人。”西門慶止還了半禮,說道:“多謝你師父厚禮。”一面讓他坐。應春道:“小道怎麼敢坐!”西門慶道:“你坐了,我有話和你說。”那道士頭戴小帽,身穿青布直裰,謙遜數次,方才把椅兒挪到旁邊坐下,問道:“老爹有甚鈞語吩咐?”西門慶道:“正月裡,我有些醮願,要煩你師父替我還還兒,就要送小兒寄名,不知你師父閒不閒?”徒弟連忙立起身來說道:“老爹吩咐,隨問有甚經事,不敢應承。請問老爹,訂在正月幾時?”西門慶道:“就訂在初九,爺旦日罷。”徒弟道:“此日正是天誕。又《玉匣記》上我請律爺交慶,五福駢臻,修齋建醮甚好。請問老爹多少醮款?”西門慶道:“今歲七月,為生小兒許了一百二十分清醮。”徒弟又問:“那日延請多少道眾?”西門慶道:“請十六眾罷。”說畢,左右放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