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穿越兩條街道、兩個小廣場,往鬥牛場方向狂奔,歷時約三分鐘。
“季瑀!還在上面幹嘛?快!我們要到鬥牛場去了!”
卡洛斯跟在奔牛人群后,對著陽臺上的季瑀喊道。
他用端著酒杯的手揮了揮,這時鬥牛場方向傳來沖天炮的聲音,也就是宣告所有牛隻已經進入鬥牛場,奔牛活動結束。
卡洛斯的叫聲淹沒在歡呼聲中,季瑀再次揮手,表示他隨後趕去。
卡洛斯是個活潑、有衝勁的年輕人,也是季瑀得力的左右手。
目送走了他,季瑀仰頭喝乾杯中的酒。金黃陽光灑在他發亮的小麥肌膚上。
他閉著眼,享受這短暫的陽光照耀。兩道濃眉堅定、霸氣,略為細長的眼眸散發深夜一般的黑。同樣遺傳父親的挺鼻和豐唇,但嘴角卻多了份浪子專屬的不在乎。
他放下酒杯,往鬥牛場去。接下來還有頭綁紅巾圍的遊行繞街儀式,慶典一直要到十四號才會正式畫下句點。
跟著一票朋友狂歡整日,入夜,幾個男人就坐在露天酒吧,喝酒聊天、聽著街頭藝人高歌。
卡洛斯似乎喝醉了。
他抓著一個剛認識的女孩,不斷說話、唱歌。他用莎士比亞的詩句稱讚女孩,醉言醉語惹得大夥笑聲不斷。
即使入夜,這城市似乎還沒有歇息的意思。
對街,有群吉普賽人聚集著。他們的交談聲伴隨著音樂,充滿濃濃佛朗明哥的吉他聲,不時從吵雜的人聲中竄出。
突然,一段粗獷強烈的絃音壓制了所有的聲音。
一個男人坐在階梯上,以驚人的快速斷音和速度奇快的刷弦手法彈奏著。
兩條街上的人全都靜默,專注聆聽這慷慨激昂的樂聲。他以Three finger tremolo這聽起來像是兩把吉他合奏的高難度技法作為結束,立刻獲得如雷掌聲。
正當季瑀意猶未盡,試圖起身走到對街多聽幾首時,那群人突然開始鼓譟。當聲音由吵雜漸漸統一,季瑀才聽出來他們在喊一個名字。
“Pearl!Pearl!Pearl……”
那響徹雲霄、劃破夜空的叫聲再度吸引街道兩旁的人觀望。
季瑀這才發現,附近的商家老闆一聽到這名字,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,朝人群聚集處奔去。
一股強烈的好奇心驅使季瑀向人群靠近。,
他丟下朋友,邁著大步朝人群走去,因為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,讓他可以輕易越過人頭看清前面的狀況。
一個穿著火棘紅hata de cala(有花邊,前面開衩的長裙)的女人,就站在圈圈中央,她抬起一隻手,似乎在等著什麼。當四周安靜下來,季瑀才知道她等的不是音樂,而是靜默。
季瑀不得不將視線停在她那張完美無瑕、豔光四射的嬌媚臉龐上。
橢圓立體的鵝蛋臉,彎而細的眉,配上一雙珍珠般明亮的大眼睛;如雲的黑髮盤在腦後,右邊彆著一朵山茶花。
她巧笑倩兮的望著階梯上抱著吉他的男人,姿態充滿挑逗,但那雙晃動著月色的眼眸,卻透出少女般的純真。
女人的視線朝人群投射過來,毫無預警地與季瑀對上。
在那幾秒間,季瑀覺得自己彷彿聾了。完全聽不見四周吵鬧的聲音。他覺得腳下地面突然塌陷,讓他墜入了無底深淵,墜入了神秘又縹緲的遐想中。
就在一片寂靜之中,她望著他,輕啟雙唇,一個夜鶯般的柔美歌聲傳出。
那是首吉普賽的傳統歌謠。季瑀雖聽不懂吉普賽語,但常在卡地茲的嘉年華活動裡聽到這輕快的旋律,調式古老的曲風節奏令人想起篷車時代的馬蹄聲。
一個轉身,踏步,吉他開始伴奏。
她纖瘦的手臂高舉,擺出威武華麗的姿態,歌聲也從一開始的嬌俏漸漸轉變醞釀,隨著舞步越來越快,眾人開始跟著節拍鼓掌、彈指以及吶喊鼓譟,聲音交錯、互動,瞬間攀升至最激昂、狂熱的境界。就在眾人如痴如醉時,吉他聲突然與一個踏步同時結束,大家高聲吶喊:“Ole!”
掌聲再次響起,但這一次更大聲、更熱烈。歡呼聲中有人又高喊著:
“Pearl!”
季瑀這才清醒過來。
歡呼聲中,女人雙頰泛起少女般的羞赧,走回吉他手面前。
這時,另一個身穿孔雀藍長裙的女人走過去,二話不說推了她一把,隨即開口大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