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向了江輕衣的西關一方。
青石在石棺旁盤坐,輪轉佛珠。
大雨磅礴。
小和尚的聲音嗡然,在天地間飄散又消弭。
這座江湖,有人生,有人死。
千百年來,無數風流,或是埋在了地下,或是寫在了書裡。
都是如此。
。。。。。。
。。。。。。
易瀟看到了鍾玉聖。
只是此刻,他心底並無一絲火氣,也不生戾氣。
如果換一個地方,自己與鍾家男人遇見,大有可能廝殺入骨,決出生死。
齊梁,北魏,西關,三方能夠同時安靜的出現在一個地方。
不爭不搶,便已經是極大的奇蹟。
若是南海聖會之上,還有棋聖大人所存的制衡心思,將三方打壓到了一個彼此之間不願意爭鬥的地步,此刻鐘玉聖率領人馬前來,便打破了平衡。
這座江湖,無數風流,分為棺裡,還有書裡的。
此刻出現在這場葬禮之上的人,過半要被寫進書裡。
即便是北魏齊梁開打,打到最後紅眼,雙方抵死交戰,一場戰役之中,也不可能投入如此多的高層人物。
此時,書里人送棺里人。
青石誦完經後,收斂青袍,揖了一禮。
天地大靜。
雨聲大靜。
棋聖大人走至石棺前,放上一朵素白的小花。
這朵小白花在風中搖曳,根部被元氣黏在石棺板上。
有那麼一些淒涼的意味。
接著便是葉十三推著公子小陶,然後是南海的諸位門徒,小殿下和郡主大人,江輕衣和任平生。。。。。。
一朵又一朵小白花,在鍾二的石棺上堆滿。
藏劍山前的“水月洞天”,春秋前的八十九位老儒士身體抱恙,不便登山,便合力寫了一篇悼文,早先已經念過了。
一片安靜。
輪到了鍾家男人。
鍾家是鍾二的本家。
沒有人知道,鍾家還有鍾二這麼一號人物。
是了。
自幼喪失雙親。
又是將死之人,被送到了南海,吊著一線生機。
鍾家對他已經很是不錯了。
如果鍾家不把他送到南海,鍾二早就是一個死人了。
鍾玉聖反覆呼吸了好幾次。
他腦子裡一片空白。
從北魏趕到南海,一直未曾休息,可見他有多麼在乎這場葬禮。
可他看到了這口石棺,心底卻算不上有多大的波動。
悲傷麼?
不是。
難過麼?
沒有。
鍾玉聖很多年前,在墨篆鍾家,也不過是一個閒人罷了。
很多年前,八國戰亂之際,天下不太平。
老佛爺握著鍾家上下所有的資源,鍾家之內,救人殺人,打壓提拔,都在一念之間。
鍾家是老佛爺的一言堂。
當時鍾玉聖並不討自己這位母親的喜歡。
即便他已經嶄露頭角,被譽為和陶無缺一樣的妖孽。
可越是這樣的人,越不討人喜歡。
所以鍾二。。。。。。也不討鍾玉聖的喜歡。
他越是打心底的討厭鍾二,越是發現了一個道理。
為什麼老佛爺那麼討厭自己,卻依舊給了自己那麼多的資源,給了自己一個謀篡鍾家的機會?
他越是討厭鍾二,越是希望鍾二能夠活下去。
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更出彩的自己。
年輕的自己。
鍾玉聖是個喪心病狂的男人。
他親手殺了鍾家老佛爺,自己的親生母親。
鍾玉聖閉上眼,腦海裡閃過自己動手的那一天。
老佛爺先是拼命掙扎,直至無力。
在最後的關頭,瀕死的時候,老佛爺。。。。。。居然笑了。
然後就此死去。
鍾玉聖後來才知道,老佛爺年輕時候,原來也是一個瘋狂的人。
他此刻站在鍾二的棺前,居然有些明白了那抹笑容的意味。
那抹笑容的意味,像是後繼有人。
更像是老佛爺在嘲諷自己當年的報應迴圈。
鍾玉聖看著這口棺,他笑不出來。
鍾二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