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那佛道儒三教不過塵埃遺物;
笑那古今雄主不過一抔黃土;
笑那江湖來客命比蟻賤;
笑那美人白髮將軍遲暮;
可曾見,天帝射麒蠡、明月出關峽、一葦渡淇江——
可曾想,舉霞飛天界、滄海變桑田、一劍斬帝皇——
嗚呼蒼涼,不見百年前詩卷劍氣——
嗚呼荒涼,誰能醉臥沙場——
嗚呼淒涼,都付與浮滄!”
白袍少年郎唱著這首極負盛名的曲子,聲音婉轉淒涼,他一隻手扶在欄杆上,指尖沿路撥弄著越壘越高的雪層,最後停步在最高的樓層,指尖已經堆了厚厚一層雪片。
源天罡握攏這堆細雪,他的面色有一些蒼白,眉心似乎開了道極淺的傷口,或許是因為天相加身的緣故,他的身子骨看起來羸弱了許多。
掌心嘀嗒嘀嗒落下水來,他就這麼站在空中樓閣的那間屋子對面,唱完了曲子,最後等到掌心的積雪全部融化,當著門口兩位高大甲士的面,輕輕敲了敲屋門,笑著問道:“陛下?”
能聽得見他聲音的,自始至終就只有屋子裡的老人。
那間屋子裡一片黑暗。
白蓑少年推開門後,重新將屋門合上,原本映在屋內極長的影子,重新被黑暗吞沒。
老人的床頭,原本有一盞老燈,只是燈芯已經燃盡,他懶得喚人再點,黑一點暗一點的環境並沒有什麼不適。
習慣就好。
最重要的是安靜。
屋子裡有嘀嗒嘀嗒的聲音砸在地上,清脆砸耳,於是保持了許久的安靜,便不再安靜。
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,平靜看著黑暗當中的那道瘦小影子,他從未閉上雙眼,一直在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切。
於是黑暗當中,少年再度開口。
“陛下。。。。。。我的陛下。”
就像是第一次見面,在江南道,復甦的春風吹過年輕男人與少年郎的面頰,鬢髮飛揚,披著白蓑的少年就這般微笑著單膝跪下,環抱羽扇,抬起頭來,無比誠摯地承諾,將與自己一同奮戰,打下天下半壁江山。
鐵騎飛揚,泥塵四濺。
如今春去,冬來。
人之大春已過,壽命之冬即將終焉。
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輕輕說道:“你的模樣,沒有變啊。。。。。。我早就知道,歲月在你臉上,留不下痕跡的。”
嘀嗒嘀嗒的聲音不斷。
少年郎輕聲說道:“陛下,容貌只是一副皮囊,所有人都會死,西域的大君會死,手持因果的劍宗明會死,擺渡淇江的初代城主會死。。。。。。我也會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