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展雄道:“哦,原來如此。”舉目遙望,前方數里處果然有一個大鎮埠。
廖、胡二人催馬進了通泉鎮,這通泉鎮地處雲、貴官道要衝,鎮面頗大,但市貨蕭條,方物寥寥,街頭巷尾,盡是饑民與乞丐。
因街道阻塞,二人便下馬緩行。廖展雄嘆道:“東南寇擾,西南災荒,朝廷橫徵暴斂,官宦從中私飽,弄得戶戶室無鬥米,無以聊生,百姓何其苦也!”
二人續往前走,見一個滿臉橫肉的華衣者,指揮數名惡奴,將一個小商模樣的漢子打翻在地,口鼻流血;又有數名惡奴,從屋內搬出許多傢俱衣物。只聽那華衣者狠狠道:“這些東西權當利息,一月內不還清本利,攆你出門,拿房屋抵債!”
屋內跑出一個老婆婆與一個婦人,哭哭啼啼,一面抓住傢俱衣物死死不放,一面討饒道:“桂員外高抬貴手,請寬容些時日,一定設法還你老銀兩。”
一個惡奴道:“殺人償命,欠債還錢,無有銀兩,便拿物具,你這婆娘蠻纏不休,是何道理!”一腳將那婦人踢跌在地。
那惡奴又要去打老婆婆,廖展雄一個縱身上前,用臂擋住,道:“有話好話,怎能當街打人?”
桂員外道:“哪裡來的管閒事的,你替他債麼?”
廖展雄道:“他借你多少銀子?”
桂員外道:“本利應還三十四兩紋銀。”
廖展雄道:“可有借據麼?”
桂員外從懷內掏出一張紙條,廖展雄接過來一看,道:“去年借你十兩銀子,才一年多時間,怎麼要還三十四兩?”
桂員外道:“你沒看借據上寫得明白?”指著小商模樣的漢子道:“這王二去年二月借我十兩銀子,月利一分,一年還清。一個月利息一兩,一年就是十二兩,加本銀十兩,到今年一月便是二十二兩。他無銀償還,從今年二月起本銀以二十二兩計算,一個月利息二兩二錢,現已交十二月,十個月利息就是二十二兩,加本銀二十二兩,總共四十四兩,因他先後分兩次已還了十兩,是以仍應還三十四兩。我的帳算得不對麼?”
廖展雄問王二道:“可是這般演算法?”王二點了點頭。
廖展雄嘆了一口氣道:“如此高利盤剝,世間罕見!”從行囊中取出三十四兩紋銀,交給了桂員外,說道:“本利還清,再無賒欠!”桂員外接了銀子,領眾惡奴瘋狗般地走了。
廖展雄把借據交還王二,王二一家三口跪地連磕響頭,道:“恩公是我等再生父母,大恩大德來世不忘!”
廖展雄忙道:“不必如此,快快請起。”
王二見胡宜秋牽馬過來,又趴地上磕了幾個響頭,方才站起,將廖、胡二人邀至家中,順手拴馬於門前。
胡宜秋道:“王二哥,這等高利銀子,你何以要借?”
王二道:“大爺有所不知,小人在街上一家酒樓當夥計,一年進帳不過幾兩銀子,一家人餬口都十分勉強。去年二月,老母生病,小人無錢延醫,不能眼看老母病重不管,於是咬了咬牙,去借那桂員外的高利債。”
老婆婆插話道:“都是我這老不死的連累了他們。”
王二續道:“不想今年又遇乾旱,貨價飛漲,酒樓冷落,老闆只能開一半工錢。我走遍親朋,多方磕頭,才借到十兩銀子還了他,哪知仍欠下他三十四兩!二位大爺好生之德,叫我如何報得了。敢問二位大爺高姓大名,小人為二位大爺立生祠牌位,日日燒香磕頭,祈祝多福多壽。”
廖展雄笑道:“何必要知姓名立什麼生祠牌位?不要折殺了我兄弟。”
胡宜秋取出些銀兩,道:“救人救個徹,這十五兩銀子王二哥拿去,十兩銀子歸還親朋,五兩銀子給大嫂養傷。”
三人又“撲通”跪下,磕頭不迭。王二道:“二位恩公簡直是活菩薩!這十五兩銀子小人斷不敢收,借親朋的錢總有法子還的。”
胡宜秋將他扶起,笑道:“我表哥給了三十四兩,在下才給了十五兩,可是嫌少了麼?”
王二急道:“我王二可不是貪得無厭之人。”又要跪下磕頭。
胡宜秋一把拉住,道:“說句笑話,王二哥不要見怪。這十五兩銀子對我算不了什麼,對王二哥來說,可正派用場呢。”王二隻得再謝收下銀子。
廖、胡二人從王二家出來,牽著馬在街上嗒嗒慢行,拐了一個彎,眼見前面有許多衣著襤褸的饑民,在蘆蓆棚前排著長串,想是在領取賑粥。二人走過去,看那些領到賑粥的人,在路旁如狼似虎的喝起來,伸頭望去,粥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