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萬山說:“我在山下已把明天的飯都吃完了,一時半會兒不會餓的,我想去睡一會兒。”
託塵道人點點頭,沈萬山起身離去。
他原先住的是西屋,這次還回西屋去。
屋子裡很乾淨,看來經常有人打掃。他往床上一躺,閉上眼睛睡去。他有些累的,可就是睡不著,越想睡就越清醒。無奈何,只有任其自然。這多天僕僕風塵,四處奔波,到頭來只得到一本薄薄的《無根樹》,這豈不白跑嗎?朱元璋召見他的情景又浮現在腦際,他永遠也忘不了那鼓勵中透出的冷峻:你會找他的,這一點沒有人懷疑,除非你不想找,否則……
給皇帝辦事是很危險的。他感到有些可怕。
不知過了多久,他好象記得是太陽落下山去了,他才昏昏然睡去了。這一睡就到了午夜。似乎有人談話驚醒了他,坐起身來一聽,一個渾厚的聲音讓他驚喜萬分,這不是師傅的聲音嗎?他連忙跑出屋去,見託塵道人和張三丰正坐在月光下。張三丰還是那麼健壯,高大的身軀裹著一件半舊不親身的黑袍子,雙目炯炯有神。沈萬山忽忙過去向張三丰跪,張三丰沒有阻止他。月光很美地照著他們,整個大地彷彿披上了一層水衣,靜謐極了。
少頃,張三丰說:“起來吧,我知道你為難的。”
沈萬山心中一喜,高興地問:“師傅願意去見朱皇帝了?”張三丰說:“我寫一封信你呈給他,也就可以交差了。”
沈萬山說:“師傅見一下皇帝又何妨呢?”
張三丰哈哈大笑,龍虎山上頓時飄蕩了他那充沛之極的聲音:“我是什麼人,皇帝重幾許,千年不相會,世無白頭臣,你該明日月,一心向下問。”
沈萬山知道再說什麼也是枉然,便不再言語。託塵道長說:“你別有何難過,有你師傅一封信,足可以保你過關了。”
沈萬山無聲地點點頭,坐到一邊去。
張三丰舉頭看了一會兒明月,說:“幾十年沒有見過好的月光了,明麗背後必有血災。”
託尖道長說:“我也有感覺,江湖上近期可能有血劫。”
張三丰點頭道:“不錯,中律門要興風作浪呢。”
託尖道長笑道:“你可有下海屠龍之意?”
張三丰搖頭說:“花樹已結果,難為人世人。中律門之毒火非我等所能撲滅,它已成連天之勢。”
託塵道人微驚道:“那江湖豈不又要翻個底朝天?”
“是的。”張三丰覺聲接著說:“有人想看到這樣的局面,我們又如何阻止得了?”
“那是個什麼人,江湖魔頭?”託塵道人問。
張三丰搖頭道:“一切會真相大白的。”
沈萬山這時插言說:“師傅,你在龍虎山要呆多久?”
張三丰說:“天明我就離去。你也不要在此多住,謹防夜長夢多。”
沈萬山連連點慶。三人沉默了一會兒,張三丰忽問:“《無根樹》你看了沒有?”
“看過了,難懂。”沈萬山說的是實話。
張三丰道:“窺道要細心,求實不放鬆,若明其中三兩句,《無根樹》好懂。”
“弟子愚陋,請師傅指出哪三兩句要緊。”
張三丰說:“‘……順為凡,逆為仙,只要中間顛倒顛’,明瞭這幾句,得道亦非難。”
沈萬山兩眼瞪提老大,不知什麼“顛倒顛”。
張三丰嘆了一聲:“順為洩其精,生男生女;逆為精補腦,棄坤得乾體;‘顛倒顛’指坎填離,實為法門爾。”
沈萬山這才明白了幾分。託塵老道在一旁微笑不語,似乎正在承受月光輕柔的摸撫,採吸水一樣的月之精微。
張三丰通體清爽,亦如仙一般灑脫。
忽然,一聲尖厴厲的怪嘯在九龍峰旁響起,頓時給月明之夜籠罩了陰森之氣。
沈萬山驚了一跳,忙問:“這是什麼聲音,如此可怕?”
託塵老道說:“除了人還會有什麼?”
“是什麼人叫的?”沈萬山緊問不松。
“也許是‘冰幽老怪’田乙君吧,他的毛病又犯了。”託塵老道淡淡地說。
沈萬山看了他一眼,說:“他有什麼毛病?”
託塵道人說:“他在‘冰溝’修習‘冰幽九絕掌’時被人騷擾,內氣走錯了路線,落了個手掌怕冷的毛病。每次毛病發作時,他便冷得恨不得跳到火裡去,但跳火是不行的,只有拼命叫喊了。”
沈萬山看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