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時候,薛慕華抬起頭來看了看他,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時,像是幡然驚醒一般,急忙伸手去抓住了他的手,裴元豐一用力,將她拉上馬背坐到了自己的背後。
“抱緊我!”
“嗯。”
雖然這麼說了,但裴元豐似乎還是不放心,又反手往後摸了一下,確定薛慕華環抱著他的腰,整個人都小心的貼服在他的背上,這才放下心來,接過旁邊手下遞上來的刀,往前一揮:“車懸陣!”
在他的指揮下,蜀軍又立刻集結起來,結成了多列隊伍,如同車輪一般,衝著前方已經被騎兵衝得潰散的戰區碾壓了過去。
這一次,情況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。
如果說之前,蜀軍單獨對抗東察合部的時候,還是被壓制的局面;之後屠舒瀚率兵參戰,是勢均力敵的局面;那麼當黃天霸的人出現的時候,就已經反守為攻了。
尤其,是戰場上只剩下忽木罕一個人獨立支撐的時候。
很快,四方會戰變成了三路夾擊,東察合部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,地上是一片血流成河,將每個人都吞沒,震天的殺喊聲中,東察合部的兵馬慢慢的往後退去,馬蹄和混亂的腳步踏過了已經被火牛陣蹂躪得慘不忍睹的營地,那些帳篷已經化為灰燼,只在夜色中露出一點淡淡的火星,便被一腳踏過,頓時菸灰四揚。
濃煙和戰火,瀰漫天際,將整個天空都遮蔽了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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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過去了。
空氣中滿是鮮血的腥味、皮肉燒焦了的惡臭,人累得狠了的喘息聲和馬匹疲憊的嘶鳴,在草原上此起彼伏。
我慢慢的從馬背上下來,腳一沾地,差點軟得跌到下去,幸好後面伸過來了一隻手將我用力的抱住了,只是抱住我的一刻,背後貼上來的那具胸膛似乎也顫抖了一下。
我回過頭,對上了裴元修蒼白的臉龐。
他後背的傷經過一夜,血終於止住沒有再流了,只是被鮮血浸透了的衣裳,在乾涸了之後,變成了褐色的硬塊;因為失血,嘴唇也是蒼白的,但那雙眼睛映著遠近不一的火光,卻是熠熠生輝。
半晌,他說道:“我們贏了。”
“……”
我看著他,還有些回不過神,微微的喘息著,又聽見他說道:“我們贏了。”
經過一夜的酣戰,東察合部的二十萬大軍終於被我們打敗,退出了年寶玉則。
地面上,滿滿的都是戰死的將士的屍體,斜插在地上的戰旗已經被撕得破碎不堪,疲憊的戰馬找不到主人,四處慢慢的踱著,馬蹄踩進浸滿鮮血的泥漿裡,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聲音。
但,不管怎麼樣——
我們贏了!
意識到這件事的我,整個人都有些脫力,被裴元修用力的抱進懷裡,他的臉上甚至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,在我耳畔柔聲道:“沒事了。”
這時,一陣馬蹄聲朝著我們走了過來,抬頭一看,是裴元豐。
他身上好幾處中箭,血沿著被他砍斷的箭頭流出來,又慢慢的乾涸,臉頰上滿是血汙和塵土,卻一點也掩蓋不住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透出的勝利者的悍然之氣,他翻身下馬,看了我們一眼,沒說話,又回過身去,雙手將薛慕華從馬背上半扶半抱著攙了下來。
幾乎和我一樣,薛慕華的兩腳一落地,也軟了一下,差點摔倒。
裴元豐急忙抱住了她,柔聲道:“沒事吧?”
“……”她無聲的搖了搖頭,裴元豐又轉頭看向我們:“你們呢?”
“還好。”
“幸好,幸好這些援兵及時趕到,否則——”他的話沒說完,其實也不必說完了。如果援兵不到,也許這場戰鬥就會像當年一樣,變成一場單方面的屠殺。
只不過,被殺的,是我們自己。
幾個人這麼站著,都有些相顧無言的感覺。
這時,旁邊的屠舒瀚和聞鳳析,也都策馬走了過來。
那兩個屬於朝廷的將領一見面,倒有幾分尷尬,我只看著他們倆一拱手,來回說了什麼,就不清楚了。
只是,這樣一場大戰之後,人和人之間的那些情緒——憤恨、厭惡、妒忌、仇視,似乎都湮沒在了戰火硝煙當中,甚至連蜀軍和朝廷的兵馬,這一刻都不再分彼此,大家相視一眼,未必能一笑泯恩仇,但在最危險的時候,所能依靠的,也許只有彼此而已。
看著這一片戰火後的場景,不由的有一絲感慨。
這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