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對岸的地面。
氣化的堅壁之後,顯出幽離兇惡猙獰的面孔;祭臺上的冥火閻羅,正張大嘴巴,讓音節艱難地透過己經扭結成爛肉的喉結。“大……勢……”才吐出兩個字,冥火頸部面板便再度崩裂,青灰的體液裹著後面兩個徹底失真的音節,噴濺而出。偏在此時,他的嘴角竟然咧出笑來。
在扭曲的笑臉中,他的喉嚨再不動彈,轉而鼓盪肚腹,便是披著寬大的祭袍,人們也能看到他胸腹間的明顯起伏。
在四面隆隆的爆響中,其音色越發低沉,乍聽來,倒像是全身關節針肉挫響的合音:“大勢崩摧……冥鏈開!”
三字頓挫有力,形之於外,便見冥火周身鼓脹,似有爆響自尾椎處一路攀升,尾音未絕,面上忽然七竅濺血,肚腹砰然漲開,裡面跳出的,除了一腔體液之外,便只有已乾結如石的肚腸。
諸般物事還未落地,但憑空自燃,化做漫天飛灰。場面令人不忍卒睹。
伴隨此景,李珣頸後汗毛驚然倒豎。冥火舍喉舌而用腹音,真息運轉便全然不同,付出的代價也十分可怕,不過,這也使其主導的氣機變化更清晰地顯露出來。
此刻在李珣眼中,鬼門湖周邊的氣機結構,彷彿一個巨大的殿堂建築,前面陰眼、幽柵之類,發於無形之中,可以不論,冥火抽去了殿堂的樑柱,使之垮塌,乾脆移開了其下的地基,連重建的可能都一併抹殺。
所謂“殿堂”不過是形容,抽梁絕基的後果,也不只是垮塌而己。
事實上,這根本就是要方圓百里的空間扭曲變形、乃至徹底崩潰,類似於開闢“洞天福地”的無上神通,卻是倒過來使!
可是……此時此地,可是緊挨著九幽之域的。
也就是這一個閃神的空檔,外邊轟隆一聲響,鬼門湖西岸的大片叢林整齊地陷落,彷彿下方已是萬丈深淵,轉眼間,視線所及,已是方圓數里的大空洞。
李珣的眼神只在空陷處一掃,便又轉回到祭臺上。
透過搖動的陰火長幕,他看到,就在化陰池上方,一線本應消減收縮的裂隙,伴隨著此界空間的崩潰,再度呈現出來。
漆黑的裂隙倒映在李殉放大的瞳孔裡,奪魂懾魄。
便在此刻,妖鳳手上繁複的符籙書寫完了最後一筆,她背後的光波雙翼陡然變化,由虛實不定的狀態,飛速地凝實;青鸞忽地上前一步,將無憂護在身後,周身護體靈光凝若青幢靈障,排開一切外物。
對岸,幽習等三名長老正拖著半死的同伴,想要飛到遠處。然而被妖鳳壓制的陰氣大潮己經狂亂至極,很難在其中自如行動,只能湊做一堆,惶然望向祭臺方向。
李珣勉強從空間裂隙中回眸,忽覺得自己完全被排擠在局外,沒有插足的餘地。
祭臺前,由五遁障擋下妖鳳的前一擊,幽離省了許多力氣,不算高大的身體釘在地上,正對妖鳳那難測深淺的符籙;在他背後,已經肚破腸流的冥火閻羅晃了幾晃,忽地高舉雙手,鬼面朝天,便如高頌祭辭一般。
雖然他喉舌已廢,且在肚破之後,連腹音之術都使不出來,可他周身蒼白陰火竄動,驅使肌肉骨骼蠕動掩擊,將無數詭譎怪異的雜音,慢慢合成清晰的語句。
這詭異的情景看得人眼蹦,李珣緊咬牙關,忽然想到剛剛四句裡,有陰、幽、閻、冥四大姓,那麼接下來……
他隱約想到了某個概念,只是急切間反倒模糊了。他恨不能用拳頭猛敲腦袋,虧得平日裡看了許多典籍,怎麼用時反倒記不得了?
妖鳳背後長翅輕輕煽動,微熱的風拂在李珣臉上。鳳翎映著周邊錯雜的光線,瑰麗不可方物,只是李珣卻能透過那華美的外表,看到了蘊育其中的絕怖風暴。
“哧”地一聲長音,湖心島與祭臺之間再度蒸汽瀰漫,湖面以可以目見的速度飛快下落,而其中“五遁障”的排列也不能保持正常狀態,彼此間鏗鏘撞擊,己形同廢料。
妖鳳曲臂上抬,雙手掌心向外,拇、食兩指彎曲相交,形成一個完美的圓環,幽藍火光如珠鏈般環繞在掌指間,色澤漸淡,逐步化為青碧顏色。
雖然外界天翻地覆,可在她周邊,空間卻似是凝固了,緩緩蔓延開來。
幽離面色冷峻,周身真息鼓盪,身形卻躍躍欲動,似乎隨時會衝上前去。與妖鳳展開搏殺。
他的臉色在短短數息內多次變化,每次變化都比先前難看一分,到最後,那張疤臉己經扭曲得不成樣子,額頭上的汗滴剛滲出來,就被繚繞的幽碧火焰蒸發乾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