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能地看過去,卻只見到了一個半側的身影,那人已把臉扭過去,李珣只覺得此人身量頗高,衣著服飾色澤淺綠,材質較為講究,如此而已。
“碧水君?”
李珣心裡浮起這麼一個名字,而很快的,他就把注意力移開,因為現在這廳裡,有比碧水君更值得注意的人物!
他的目光浮光掠影地從廳中掃過,閻夫人送給他一個微笑,還有兩個看上去嚴厲,實則平庸的修士,應該是來“審案子”的兩位長老,一看就知是湊數的玩意兒。
最終,他的注意力還是停留在廳中主位上。那裡,正有一人拿饒有興味的目光打量他,給他的感覺也最特殊。
他是冥火閻羅?
即使早有所聞,但親眼一見,李珣仍忍不住吃了一驚。
這冥火閻羅的模樣,與一位叱吒風雲的宗主人物,相去實在太遠!這樣一個形銷骨立,滿面青黑,眼眶深陷的癆病鬼,怎會做通玄九真之首的宗主?
也許在生病前,冥火閻羅是很健壯的,從他極粗大的骨架便能看出來。只是現在,他身上除了這副骨架,便是粗糙枯乾的面板,鬆垮垮地曬在骨架上,沒有一點生氣。
唯一能讓人感覺到此人之不凡的,就是那雙深陷入眼眶中,以致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瞳孔,裡面勃發的火光還有透視人心的冷澈,才令人感覺到他無可迴避的力量與鋒芒。
傳聞中在四九天劫中,他不慎被天雷擊中,雖然僥倖不死,卻纏綿病榻,種下了無法治癒的病根。
按常理說,在幽魂噬影宗這樣的邪宗之內,宗主如果沒有本身的威懾力,位子便不可能長久,不知有多少人在覬覦宗主之位。
可是,在天劫過後的百多年裡,“纏綿病榻”的冥火閻羅,仍然牢牢把持著宗派大權,沒有人能撼動他的地位,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。也可從中看出,冥火閻羅心計實力的深不可測。
在面對這一個人物時,李珣並不比面對兩散人輕鬆。
在瞭解廳內情形之後,李珣便禮數周到地向各位師長行禮,姿態放得挺低。
這個時候,冥火閻羅開口了,他的嗓音非常嘶啞,不時有著失聲的雜音,但徐緩的語速裡,字句的輕重讀音,卻彷佛是明滅跳動的火光,起伏頓挫,頗具特色:“百鬼,將你與歸無藏私鬥的細節說來!”
沒有任何的前奏與徵兆,就這麼單刀直入的一句,凌厲得很。
李珣卻是早有準備,樂得如此直接,只應了聲是,便條理清楚地將那晚發生的事情依序道來。
至於其中真假如何,也就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了。
看得出來,廳中之人,對他的這番說辭,也只是聽聽便罷,並不如何在意,冥火閻羅舉手抵在嘴唇上,輕咳了一聲道:“照你的說法,這倒是一場意外……”
那位被李珣懷疑為碧水君的人哼了一聲,卻沒有說話。
李珣的目光往他那邊掃了一眼,繼而應道:“宗主明鑑!”
“哈,你倒老實!”
冥火閻羅這話,聽不出什麼諷刺的味道,但他接下來說的,就有些刺在裡面了:“百鬼,我且問你,如果這不是一場意外,而是有人操控,你覺得該如何去做?
“說對了,禁得起推敲,便證明你這人還有些意思,我便不計較這件事,如何?”
李珣怔了怔,然後便微微笑道:“宗主明鑑,弟子近日也覺得此事太巧,在臥床時,也嘗試著推演一遍。只是弟子能力有限,也只能逆推至禁制變化一節,至於其它,卻是一無所知了!”
李珣注意到,在他說出“禁制變化”這幾個字時,廳中的氣氛微微一變,這就更堅定了他的推斷。
他再次環目一掃,將各人的神色盡收於眼中,這才繼續道:“擊殺歸無藏師兄的是九幽劍氣,這必是由幽藏變第十七種變化引發,其氣機變動應當如此……”
在他最擅長的領域,他不會怕任何人,他先是口頭講述,但很快又覺得不能盡述其意,乾脆就用腳尖在地下刻畫印痕,一邊刻,一邊講述。
從一個九幽劍氣,逐步推演,先後逆推了七十餘種變訣及近千種變化;又從歸無藏立身之地,一直擴充套件到方圓一里之內,在這個範圍內,各種氣機變動牽扯,可謂鉅細靡遺。
且不論正確與否,只這份記憶力以及強大的推演能力,便足以令所有人為之咋舌。
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是外行,正因為如此,他們所受的震撼才格外地巨大。
李珣還在意猶未盡地講述著,但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