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預備好的臺詞,都忘了個乾乾淨淨。
鍾隱白皙的手指在李珣腕上輕輕一沾,便收了回去,臉上笑容又深了些。
“很不錯!被碧靈掌正面擊中,能這麼快恢復過來,這兩年,你不但容顏大異,這修為也大有長進啊!”
便算長進,長進的也不是靈犀訣!
李珣心中閃過這個念頭,而從這一刻起,他的心裡放鬆了許多,情隨心轉,連他自己都不知是真的有感而發,還是做戲給人看,總之他喃喃道:“我這是在做夢麼?”
“誰知道呢?而且,又何必分個清楚明白?”鍾隱輕撩衣衫,坐在床邊,笑道:“如果你覺得夢裡面好過,就活在夢裡罷,醉生夢死的日子,才是真的精彩!”
李珣心中一動,看向鍾隱,卻見他還是那麼溫和地笑著,真正的心思,卻仍探不到底。也在這個時候,他才猛然想起,自己應該行禮的。
這次與鍾隱相見,感覺中,似乎有些不同。
上次在竹林裡面對他時,雖然並無咄咄逼人之勢,但他全身上下,自有一股不同於凡俗的氣息,處得越久,感受越深,也愈令人高山仰止,不敢直視。
而今日相見,從開始到現在,除了他千百年來積澱下來的沉靜哲思,李珣感覺不到任何其它的東西。
眼前的鐘隱,就像一個讀書萬卷計程車子書生,而儒雅中還有一份灑脫自在。這一份灑脫,直接抹平了兩人間幾不可逾越的差距,使李珣連禮數都忘了。
想到這兒,李珣有些失神,竟忘了回話,鍾隱也不在乎,只是將目光望向別處,屋子裡又靜了下來,直到有新的腳步聲接近。
這一次來的人很多,在李珣被腳步聲驚回神的時候,已經有七八個人走了進來,本來透光良好的小屋,立時顯得擁擠起來。
這些人一踏進屋門,便齊齊一聲驚咦:“六師弟(師伯、師叔),你怎麼在這兒?”
“心中動念,便來看看!”
鍾隱的回答輕淡淡的,但沒有人敢忽視。
自清溟以下,包括清虛在內的三位長老、以及洛南川、明松、明璣、明德,他們本來心中還有些盤算,但一見鍾隱神情,心中都鬆了口氣。
清溟向著鍾隱略一點頭,目光又移向李珣。
他是一派宗師,心思難測,威嚴自然不同,當年李珣便被他的眼神嚇得腿軟。
不過,兩年半的時光裡,與兩散人、冥火閻羅、洛岐昌這樣並不遜色的人物相處,對付這類人,李珣已經很有經驗了。
他吸氣固定住了胸口的斷骨,叫了一聲“宗主”,便要下榻行禮。
清溟袍袖微擺,道:“罷了,你有傷在身,免了這些禮數罷!”
李珣自然見好就收,他方起了半截的身子,又倒了回去,眼眶在此時卻是紅了,抿起嘴唇,一言不發。
清溟看他這模樣,輕嘆一口氣,道:“你能大難不死,回到宗門,實在是件喜事,掉淚做什麼?便是你師父見了,也必然看不起你!”
清溟是林閣的恩師,與李珣是正宗的師祖孫關係,這話也只能他說。
李珣卻是被這話引動了情緒,他抬起眼睛,嘴角抽搐兩下,看著滿屋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孔,忽地便失聲痛哭,啞道:“師父他……死得好慘!”
他耗盡心血,努力圓滿的兩年苦難記,在被鍾隱堵回肚子裡後,終於在此時派上了用場。
他甚至還用“百鬼”來客串,而胸口至今猶存的碧靈掌痕跡,則是最好的證據。
講述完這兩年的“經歷”後,李珣的情緒明顯還有些不穩定,留在屋中休息;清溟則將其它人都打發走,只留下洛南川與鍾隱。
三人走出屋外,清溟看了洛南川一眼,悠悠道:“百鬼道人……我記得兩年前,幽魂噬影宗裡有這個人!”
洛南川點頭道:“弟子也聽說過,據說當年在赤城山上,此人曾令洛宗主也讓了一步,心機氣度都是一時之選。”
“珣兒能從他手下逃生,也是幸事。不過這百鬼在連霞山附近傷人,當有所圖,這幾天讓巡山的弟子小心些罷!”
洛南川應了聲,隨即張口欲言,偏在這時,一邊鍾隱負手嘆道:“這兩年他必是沒有仔細修行,功力深了,卻雜而不精,否則也不至於被區區百鬼道人打傷……這根基,怕是要重新打過!”
清溟與洛南川對視一眼,有些奇怪,一起將目光移了過去,鍾隱微微一笑,道:“這個孩子我很喜歡,不如便讓我帶他修行一陣子罷!正好為宗門培養一個新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