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宇文邕的睫毛微微一動,刺痛像是花開一樣蔓延到全身,瞬間將所有的溫柔收斂了起來。他冷笑一聲,“我還從沒聽說族誅還能有人活下來的,你還是死心吧,斛律恆迦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。”
她只是堅定地重複著,“他不會死的。”
他蹙起了眉,神情惱怒地望著她的背影,此時的她彷彿充滿著一種無力的憂傷,這種憂傷有一種感染力,無聲的浸潤,象雪落在手掌上就化成水。
握緊的手指漸漸鬆開了,已經到了嘴邊的冷酷的話被嚥了回去,他什麼也沒說,什麼也沒做,一個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。聽到他的腳步聲遠去,她的面容神經質地扭曲起來,苦心經營的面具終於在一瞬間粉碎。她的心縮成一團,疼痛著。
當彼此定下了那個約定時,她覺得,她的幸福近了,快要到了。
那是她期待了很久,等待了很久的幸福。
只是她忘記了,幸福不是說捉住就可以捉住的東西。
稍不留神,那如同頑皮小孩一樣就那樣突然消失了。
好不容易等到那堵無形的牆終於消失了。她也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感情,勇敢地向他伸出了手。
可是——現在,那堵曾經消失的牆又再次阻隔在他們之間。現在它的名字叫“生與死。”
縱使她已經不再顧忌,緊緊地擁抱著他。他卻永遠不會發現。
縱使她發了瘋一樣思念著他,她卻始終無法看見站在她身旁的他。
他已經不在了。而她卻依然活著。
從此在她的心口有一個空洞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時下正值七月天,夏日清晨的陽光從窗欞射了進來。紫檀宮的房間內,珍珠色的浮塵在空氣中輕浮翻轉,無所歸向,像煙霧一樣的淡淡彌散。一切的一切,若非經歷過的傷痛這麼真實的存在著,否則真會如一場春夢般來去無痕……
紫檀宮外,松柏參天,扭扭曲曲地伸向天空蜿蜒。濃郁青翠的枝條相互搭錯成密密遮擋陽光照射的屏障,即便到了初夏時令,身處其中,也依然覺得陣陣寒涼。四季無分的針葉松包圍住整座宮殿,從外面望去,總給人蕭瑟寒冷陰悽的觀感。清晨的風吹動松樹,松針飄落,墜入池塘,寂靜無聲,連些微的漣漪都不會濺起。
長恭凝望那水中的如針細葉,一隻白色的蝶停在她的指上,顫動著翅膀,一展翼又輕盈飛開,只留下輕忽的觸感停在指尖。
七月的清晨空氣如同愛人的呼吸般芬芳。她將蝴蝶停過的指尖輕輕放在唇邊,在淡淡的氣息中想著恆伽,想著九叔叔,想著大哥,想著三哥,想著生命中那些她曾經愛過也愛過她的人,默默的,脈脈的,無奈而憂傷。
想起在戰場上的意氣風發,金戈鐵馬……
現在的她,如同一隻被人折斷了翅膀的蒼鷹,再也沒有機會在戰場上翱翔,窒息般地被困在那個人的身旁。
肚子裡的孩子忽然輕輕動了一下,她的心裡頓時湧起了一種溫柔的感覺,將手放在了上面,小心翼翼地觸控著,感覺著。就算她愛的人不在了,可是,生命還在繼續啊。這裡,正孕育著他和她的孩子……那抹身影牢牢地佔據著她心裡最最溫和,最最陽光的一隅,每每憶及,會有說不清的勇氣湧上心頭。
一直一直記得他曾經對他說過的話。
無論有多痛苦,只要活著,雨就會停,就能看到美麗的天空。
就在不遠處,幾個宮女們聚在一起給水裡的魚餵食,笑聲清脆,粉色的衣衫映襯這碧水漣漪,也不失為美麗。
“對了,你們聽說沒,最近宮裡來了一個花匠,聽說很受皇后娘娘喜愛呢。”
“對啊,因為他伺弄的花草都開得特別茂盛。”
“不過那個人的長相好可怕……”
“聽說是被火燒燬了容貌,所以才變成那樣的……”
“簡直就和鬼一樣,還有他的聲音,也可怕極了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別說那個醜八怪了,我們說些別的事吧。” 為首一個宮女飛快轉移了這個令人不快的話題。
忽然旁邊有個宮女唱起了漢代樂府的歌謠,眾女興致盎然,也紛紛跟著唱了起來,“涉江採芙蓉,蘭澤多芳草。採之慾遺誰,所思在遠道。還顧望舊鄉,長路漫浩浩。同心而離居,憂傷以終老。”
還顧望舊鄉……她的故鄉……她的故土……
驀然而起的思念剎那間讓她幾乎要窒息,她是如此的渴望,想要再度踏上那片土地。那片有許多許多回憶的地方,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