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分湊巧的是,夏先生的字叫做公謹,這位仁兄雖是文官,卻比當年的三國武將周瑜(公瑾)更為厲害,於是某些喜歡搞笑的大臣每次見到夏言,都會笑著對他講:
“公謹(公瑾)兄,你還是改名叫子龍吧!”
子龍,一身都是膽!
張璁原本打算加大力度,把夏言罵成神經病,可事與願違,這位兄臺不但沒瘋,還越來越精神,鬥志激昂。
但事情鬧到這個份上,想不幹也不行了,張璁決心把這場危險的遊戲進行到底。
他不會忘記楊一清那黯然離去的背影,事情很清楚,一旦失敗他的結局將更為悲慘,於是他使出了最後的絕招。
這一招的名字叫結黨,雖然簡單卻絕對有效,不管對手多麼厲害,只要拉攏更多的人,搞個黑社會之類的組織,成為朝廷的多數派,自然和諧無事,天下太平。
說幹就幹,張璁先生立刻著手發展組織,討伐異類,但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,這個無意的舉動竟然就此開創了一個時代——黨爭時代。
世界在發展,時代在進步,事實證明,一對一的政治單挑已經落伍了,為適應潮流的發展,政治組織應運而生,大規模的集體鬥毆即將拉開序幕。
張璁的第一個目標是桂萼,說來慚愧,雖說這二位起家的時候是親密戰友,但發達之後,因為分贓不勻,感情破裂分道揚鑣了。
但關鍵時刻面子是無所謂的,張璁拉下老臉親自上門,酒席之間突然悲痛欲絕,痛陳以往的戰鬥友誼,雙方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。
當然繞來繞去,最後只是要說明一個主題:我要是完蛋,你也跑不了。
桂萼收服了,張璁再接再厲,繼續發展自己的勢力,投靠他的大臣越來越多,連內閣大學士翟鑾都成為了他的同黨。
看著滿朝的爪牙狗腿子,張璁終於放心了。
夏言,你是贏不了的!
張璁的氣焰越來越囂張,支援夏言的人也不敢露面了,但他們依然無畏地表示,自己會在精神上站在他一邊。
雖然情況危急,但夏言仍不慌亂,他本就了無牽掛,既然如此,就看看到底鹿死誰手吧!
夏言陷入了孤軍奮戰的困境,但朝廷大臣也並非都是孬種,就在張璁最為強大的時候,另一個無畏的人出現了。
嘉靖九年(1530)末,張璁的心理疾病達到了頂峰,為了能夠獲得皇帝的認可,他突發奇想,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死人的身上。
偏偏這個死人還非常有名——孔聖人。張璁表示孔老二名不符實,沒有為社會做出具體貢獻,應該除掉封號,降低身份。
這實在是個比較離譜的事,包括張璁在內,大家都是讀孔聖人的教材才考上功名的,這種和尚拆廟的缺德事情只有張先生才想得出來。
可是事到臨頭,官員們似乎都集體啞巴了,誰也不出頭拉孔老二一把,可見他們的腦袋都非常清醒:死人可以不管,活人不能得罪。
對於這一場景,張璁十分滿意,絕對的權勢會帶來絕對的服從,他深信不疑。
但沒過多久,沉默就被打破了,一位年輕的翰林挺身而出,提出了反對。
張璁開始沒有在意,但當他看到反對的奏章時,才意識到這次麻煩大了,很明顯,這位翰林是個理論性的人才,他引經據典,列出八條理由推證廢除封號行為的錯誤,理論充分證據確鑿,矛頭直指張璁。
無奈之下,張璁在朝房約見了這個不聽話的人,開始還好言相勸,多方誘導,可這位翰林軟硬不吃,張璁急了,問他到底想怎麼樣。
回答很簡單:我只是要個說法。
說不通,就開始辨,張璁本來是辨論的好手,但這次也遇上了對手,無論他說什麼,總是被對方駁倒,氣得不行的張璁失去了理智,開始高聲叫喊無理取鬧,卻只得到了這樣一句回答:
“久聞張大人起於議禮,言辭不凡,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這句話十分厲害,所謂“起於議禮”,不但說他來路不正,還暗指張璁先生學歷低,成績差,沒有幹過翰林。
果然,張璁一聽就跳了起來,也不顧形象了,破口大罵道:
“你算什麼!竟敢背叛我!”
這是一個嚴重的警告,意思是滿朝都是我的人,你最好乖乖聽話。
首輔大人如此暴跳如雷,周圍的人都捏了一把汗,桂萼出於好心,不斷向此人使眼色,可這位兄弟似乎是打算把理論進行到底,慢條斯理地作出了回答: